同一天的早上晚些时候,避难所的人民照常的出来领取自己的那一份食物,只是这次情况却有些变化。领取食物后大家被告知发言人元封将要发布重要通告,请大家集合。
一个小时后,等到绝大部分百姓都已经集合后,元封出现在众人面前,站在广场旁边搭建的铁制平台上,这里一直就是避难所发布重要信息的场所。拿起话筒,妍柔把她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避难所。“避难所的居民们,很不幸的告诉大家,我们的食物储备已经不多,哪怕是最低限额的分配也只能坚持一星期左右的消耗,然后我们将不会再有任何食物了,能源也所剩无机。”
台下轰然巨响,吵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粮食呢?每次外出搜寻的队伍都会带回来很多粮食,怎么会都吃光了,是不是你们私藏了!”
“骗子,你以前说过我们都能活下去的,你个骗子!”
“打开仓库,我们要检查,我们要检查整个避难所!”
有人想往台上冲,有人开始痛哭,有人大声咒骂,还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元封。
在旁警戒的几名警卫立刻上去阻止涌向平台的人民,但在他们的眼中却是和那些百姓同样的神色,震惊,担忧,恐惧,愤怒。只是元封几人多年来的奉献和威望让他们坚持做好自己的事。
避难所的警卫本就不多,当年最初那一批老兵在那次骚乱中损失大半,接着更是在多年的搜寻任务中不断减少。直到避难所的食物供给和武器装备捉衿见肘,警卫数量就更少了。在元封上台讲话的现在只有寥寥数人在前面警戒。
元封看着石头飞来却没做任何躲避,此时此刻,身体上的疼痛或许还能缓解心里的疼痛。石头撞在了她的身上,一点都不疼。看着眼前混乱的人群,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元封心里还是一阵阵的疲惫和无力感传来,但她还有话没说完只能继续:“我希望把你们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跟我一起有秩序的平静的迎接死亡,这部分的人将被要求不能伤害他人。第二部分则不会受到任何限制,你们可以为了生存做任何想做的事。第三部分则将组建最后一支外出搜寻队伍,给那些不想死在避难所的人以及想在外面的世界寻找最后一线生机的人。你们有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请做出你们的选择。”
台下的人群再次沸腾,他们不想听到这些,他们只想知道避难所管理层所要做的补救措施,而不是这些所谓的选择,这样的说辞相当于就是让他们等死。如果把他们放在元封等人的处境,他们也想不出解决方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现在要求元封想出对策。
元封看着台下汹涌的人群,停顿片刻说道:“没有带领大家活的更久,对不起。”
元封弯腰向台下的人们躬身致歉,突然间一个声音响起:“那离玄呢?他为什么一个人驾驶飞梭逃离了避难所?”元封猛的一惊,原本低下的头迅速的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下一秒她就看到了浩亮几人站在那里。
这个声音响亮浑厚,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也传了开去。周围的人群陡然安静了几秒,就像是突然被按了静音的电视,然后一阵更猛烈的浪潮卷向元封。
当百姓们以为他们只是面临死局时,他们所要求的是管理层能想出解决方案,但当他们知道管理层把生的希望给了别人让他们等死时,各种猜测充斥了他们此刻躁动疯狂的大脑。他们现在已经恨不得打死这些暗箱操作致他们于死地的管理人员了。
警卫们听到这个声音也是心头巨震,他们很多都是跟离玄一起出过任务的,自然也听说了雷伦等人特别照顾这些学生的传闻。只是现在在听到,离玄一个人逃离了这个行将灭亡的避难所,他们也开始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怀疑不满愤怒让他们原本阻止人群的动作也不再那么坚定。有几个甚至不再阻止人群,而是满脸震惊的转身看向台上的元封。
“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是背叛人民的邪恶交易!”
“你们凭什么决定我们谁能活下去!”
愤怒中的人通常都会冲动,群体中的人通常都会从众,绝望中的人通常都会疯狂,没人阻止的人群冲到了台上,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率先冲到了元封的面前。在元封错愕的眼神中,一拳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元封踉跄着向后退了两部,然后跌坐在了地上,此时另外的几个人也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有人一脚踢向她的肚子,有人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更多的攻击砸向元封。
五十多岁,在战前这是一个正当壮年的年纪,但元封的身体素质明显没有那么好,多年的工作早已拖垮了这幅躯体,每天极少的食物更是让这个女人柔弱不堪。原本在离玄看来是清瘦优雅的气质其实只是营养不良而已。
痛楚不断的从身体各处传来,已经躺在地上的元封只能蜷缩着尽量保护自己的头和肚子,让后背和四肢去承受更多的伤害。但围着她的人太多了,她的头上流满了鲜血,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嘴里的呼救声也越来越小。
等到雷伦益石这两个实体高阶的同伴也冲到她的身边,把她救出来时,这位避难所的首席发言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啊...”嘶吼声从雷伦口中发出,他们想到过民众的心里,也想到过民众的反应,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先预想中不过是被人扔石头的局面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场景。
有着实体高阶实力的雷伦自然是不惧这些普通的百姓,但他也不想伤害他们,否则以他的实力一拳一掌都能取人性命。雷伦只得带着元封的尸体逃向市政厅。
已经彻底失去控制的人群疯狂的发泄自己的怒气,砸毁身边所能看到的一切,有几个甚至想抢夺警卫手中的枪支,于是不可避免的警卫们在恐慌中开枪射击。这吓跑了一些人,但也让有些人更加激起了凶性。几人一起扑向警卫,一人从背后用胳膊圈住警卫的脖颈,一人死死抱住警卫的双手和胸膛,另外的人则抢过了警卫的枪,砸在了他的脸上,一下,两下,三下,怒吼着,狂叫着,硬生生的砸死了对方。最后双手高举着步枪狂笑不止。
整个避难所都陷入了一阵不可理喻的疯癫之中,到处都充斥着暴力和血腥,如同多年前这个避难所发生过的事情重演了一遍。如果广讯看到这样的场景或许会说:“长时间的压抑生活本就会让民众的情绪变的偏执而且不稳定。在这样的世界里堕落不可避免。”
浩亮看着眼前的混乱陷入一种不知所措的呆滞中,他喊出那句话时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一直以来都是明面上避难所年轻一辈最强者的他有着自己的骄傲,他可以原谅很多事情,就当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可之前跟离玄的战斗打破了这一切。那种如同羞辱的战斗,就好像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个耳光。羞愤嫉妒憎恨让他的心开始变的阴暗。原来较好的脾气也变的喜怒无常。
如果是以前,当元封几人发现他的心态变化的时候,或许还能找他聊聊,尽力开导。就好像离玄小时候那样。可那场两人间的战斗之后元封几人一直忙着火种计划的筹备工作,连课都没上更不会有时间有精力去发现他们成绩最好的学生已经渐渐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这样的心态下,浩亮听说了离玄独自离开,而他们将死在避难所的消息,这消息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如果有一个人配活着离开避难所,那也应该是他,就算格斗不如离玄,他浩亮的射击、文化、器械都不一定比离玄弱。为什么不让他跟离玄来场全面的比试就直接剥夺了他活下去的权利。
“我...为什么...就...非死不可呢!”浩亮在心里几乎是一字一顿怒吼着。
他恨离玄可以独自离开,他恨老师们不给他一个机会,他恨这个世界让他失去了存活的希望。这恨让他在元封讲话时喊出了那句质问,也彻底点燃了民众的怒火,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当这一切发生在他的眼前,看着有些人惊恐呼叫的脸,看着有些人丑恶扭曲的脸,看着有些人肆意狂笑的脸,身边人群四处奔走,破坏杀戮殴斗。在年轻的还带着羞涩和懵懂的年纪,经历这一场地狱的梦魇,浩亮心中原本名为责任,拯救和希望的梦想都如同色彩缤纷的肥皂泡一个个的破灭,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
原本震惊错愕不敢置信的神色开始改变,变的扭曲颤栗,他的嘴角抽动,心脏狂跳,身体里的激素疯狂冲向全身,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
四周的火光,血液飞溅,这种充满罪恶的颜色竟是如此绚烂,像璀璨的烟火,美丽夺目。浩亮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恣意蹂躏的冲动,他要把所有的原本认为美好的责任、拯救、梦想都通通撕碎、破坏、消灭殆尽。他要加入这场屠杀的盛宴中享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