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赶上后天的圩日尽快挣点钱,三个人埋头织席,胡梅也想来帮忙,但手比较笨,试了几次,不仅帮不上,还添乱,需要杨二妹来收尾。不过二妹的态度非常之好,笑着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这些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简单地吃过晚饭,天就黑了。这两天真的是要断粮了,每天都是吃的番薯粥,那种不见一颗白米的番薯丝粥,自家种的青菜也快没了。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三人继续织蒲席。叶纵横后来居上,手速很快,快得让人看不到草头在哪,从昨天到今天,他一人已经织了4张,杨二妹织了1张,蒋智只织了半张,后来仍是杨二妹帮忙收尾。
杨二妹笑道:“我看你就是个教书先生,以后还是好好教书,别干这个了。”
蒋智推推眼镜,有点郁闷:“我像教书先生吗?”
杨二妹算了算,说道:“一共6张,这次选的是好草料,手工也不错,争取卖到30个铜仙一张,挣一个大洋还有多。”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便带着草席一早去趁圩,这里镇上的圩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锦囊圩,从明朝的时候就有了。逢一、三、五为圩日,附近的村民将自己农副产品带到圩上,以货易货,或是卖给有固定档位的换取钱币,交易繁荣热闹。
不过,由于近几年随闻土匪猖獗,圩上几家商行及老百姓都被抢过,大家不敢拿太多东西到圩上卖,来趁圩的人数也少了很多,显得冷清了些。
胡梅和容素素也想去看热闹。胡梅是想去散散心,容素素则是想赶紧拿到钱去药铺,给高飞鸿买一些活血化淤的中药,要是动脉有栓塞,那得再手术啊,自己肯定不敢做了,只能进大医院。
“1919年雷州半岛有西医吗?”容素素问蒋智。
“没有呢,”蒋智说,“1922年广州湾西营的爱民医院和红坎的法国医院才开业,那个时候西医才算传入雷州半岛。”
容素素忍不住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一个无神论的外科医生来到这个时空也只能求神佛保佑了。
见到5人要去圩上,杨富贵结合实际情况给了个建议。因为现在“万三三”土匪比较猖獗,不仅抢财,还要抢人,5个人千万不要走散。如果遇到地方保卫团查身份,就说是那茅村杨老七的亲戚就行了。
其实杨富贵的心中也在嘀咕,这几个贵人的财物看来已经在路上遗失了,不知何时才有家人接走,这样下去确实自己负担不了了,哎!
这次的交易比较顺利。杨二妹的6张蒲草席全被圩上唯一的一间成衣行收了。除了用3张草席抵消欠款,剩下3张还卖了150个铜仙。
五个人分两头逛。叶纵横、蒋智、杨二妹去买米买肉,容素素和胡梅去找中药铺。也许是因为觉得叶纵横身负异能,她俩也没有将杨富贵的话放在心上。
蒋智看到这个圩市和之前看到过的法国人拍的清末广州湾差不多,大多是临时的摊档。一个长长的矮桌,堆桌上放着货物,人蹲坐在地下,这就是档口了。
有卖凉茶的,卖叶搭饼的;有卖白斩鸡鸭的,一只只挂在那里;卖蔬菜的,直接担在挑筐里卖。没见到卖水果的,也许那时没有大量种植水果,水果是经济作物,不是必须的,是有钱人家享用的奢侈品。
雷州半岛村民自古比较相信玄学,因此圩上还有专门给人看相算命的,写着着大大的“卦命”二字。另有一面挂旗,写着“黄仙人”三个字。一个穿着道士服装的男人坐在那里,留着八字胡,下巴也有一撮山羊胡,面前摆着一个签筒。摊位着围着几个男女,看来生意还不错。
只有烟丝和水烟筒是100年不变的,蒋智和叶纵横还在一个铺仔轮流抽了水烟筒,吐出烟圈的那一瞬间,好像回到了100年后。
围着一根水烟筒轮流抽,也是雷州半岛的特色。你抽几口,我拿过来,用袖子抹一抹烟筒口,又抽。据说烟丝可以杀毒,所以大家都无惧卫生问题。
固定的铺头只有几家,简单的平房,暗红漆的板搭门,室内光线昏暗,有米铺、成衣行、杂货铺、鸡饭馆、铁货铺等。
容素素和胡梅终于找到一间药铺,也是圩上唯一的一间,药材不是很齐全,勉强配了几味中药。药铺只有一个黑瘦的老板,留着八字胡,穿着长袍马褂,眼神一直在上下打量容素素。
毕竟,100年后的城市人与100年前的农村人,从外表来看,差异太大了。不过,无论哪个时空,人皆有爱美之心,被看多几眼也正常。
胡梅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其实她身高只有165cm,但已经比当时的很多农村男人高了。加上肤色与容貌,当时只有省城或京城的大小姐或姨太太才有这个水平。而且100年前的人普通看上去苍老,胡梅在这个时空也就看上去20岁左右的样子。
叶纵横到圩上之后,一直处于紧张的搜集信息状态,用视力和听力去搜集所有的信息。远处走来的几个人引进了他的警觉,一个微胖的四十多岁的穿长袍马褂的男人,八字胡,小眼睛,带着一个瘦得跟猴子似的穿长衫的男人,后面还有三个身着短打衣着的年轻男子,像是家丁。
经过叶纵横、蒋智、杨二妹三人的时候,只能杨二妹低低地叫了一声:“邓老爷。”
邓老爷先是对叶纵横和蒋智上下打量了一番,特别是对叶纵横,这身材和相貌跟这个时空完全格格不入,高大得跟洋人似的,但五官还是中国人。
然后他将目光集中在杨二妹身上,话中有话地说了句:“二妹越来越显(漂亮)了啊。还没有人家吧?”
杨二妹似乎也觉得这话有点异常,但不回又不礼貌,只淡淡地说了句:“还没呢。”
邓老爷点点头:“嗯,那就好,那就好!”
瘦得跟猴子似的管家也凑过来说了句,讪笑着说了句:“远房妹子,好事要来了喔!迟点我去找你爸。”
杨二妹把头扭到一边,不搭理他。
见邓老爷一行远去,蒋智这才问:“这就是你们欠他租息的地主邓老爷?”
杨二妹点点头,说:“是的,去年大旱,欠了租子,借了贵利,现在还欠15个大洋几个铜仙呢。”
叶纵横一直在关注着不远处胡梅与容素素的动向,只见有四个穿着无袖对襟上衣的男人,头发极短,边走边小声议论:“这两个娘生得显,嘿嘿,不如……兄弟们好久没开荤了……”一边说着一边向胡梅与容素素靠近。
叶纵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光天化日下啊,直接抢女人,不是土匪是什么?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口出狂言,怎么抢大活人?
胡梅与容素素刚从中药铺里走出来,四个男子便跟在后面,其中两个居然一个手上抓一个大麻袋!看来他们真是有备而来,看到合适的女人马上下手!
只见其中一人突然出手,用手捂住容素素的嘴,另一个将麻袋展开从头向脚上套。容素素吓得“唔唔唔”大叫却发不出声。
另一组人也同样准备行动,但胡梅是学过擒拿格斗术的警察,身子一斜避过攻击,反手一肘将袭击者撞开,然后与他们斗在一起。
“住手!”叶纵横一声大吼,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从平地飞起,一脚踢飞其中一个。然后落在他们中间,帮胡梅解了围。
接着,叶纵横施展拳脚与剩下三个搏斗起来。100年前的土匪与100年后的小混混武力值绝对不一样,这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嗜血之徒。
不知什么原因,这四个土匪中,只有个子稍大一点的那个人有枪,另三个只是从腰间掏出匕首。
拿匕首的三人像恶狼一样,从三个方向扑向叶纵横。然而并不是毫无章法。其中一个身形微低,一个扫趟腿,试图将他扫倒。如果得手,另两人的匕首直接从后面扎入背部,在几秒钟之内便可取叶纵横性命。
但他们哪里能想到,今天遇到一个不寻常的对手。叶纵横眼疾手快,连夺带抢,将匕首踢掉两把,另一把夺在手上,描准其中一人,像暗器一样将匕首飞了出去,正好刺中右胸,鲜血迸出!那人“啊”一声大叫,连退几步,捂住胸口,满脸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有枪那人已掏出一把盒子炮(毛瑟半自动手枪),向叶纵横连发几弹。
叶纵横好像天生为战斗而生,子弹快,他更快,只见到他在空中连翻几个身,躲过子弹,接着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枪,不知怎样一用力,硬生生地将手枪夺了过来,而那个土匪握住自己手腕大叫起来,看来是扭脱了臼。
在这瞬间,叶纵横见到他的嘴唇上方有一颗明显的黑痣,他记下了这个人。
遇到如此厉害的劲敌,又没有了武器,四个土匪不敢恋战,转头就跑,其中一人还扶住那个受伤的,跌跌撞撞跑在后面。叶纵横用盒子炮对准他们的背心,准备射击。他的眼神极好,一枪一个绝对没问题。这时,只听胡梅和容素素同时叫了出来:“不要!”
来自现代法制社会的人,实在是不能接受这样草率地取人性命。叶纵横叹道:“对于土匪,你们这样心软,会吃亏的。在这个时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