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不要……”海伦的表情很凄楚,让人不忍。
叶纵横咬了咬牙,硬硬将她温软的身子推开。
“不!不!不!”海伦倒退几步,她内心在呐喊,脑电波的反应很大。“叶,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没勇气再活下去!”
这就是法国人?浪漫无比,为爱而生?失去理智?叶纵横不懂。
“海伦,你要是这样任性,我永永远远不会再见你。”其实他已经决定不再见她,这就是一句谎话。
“叶,你还会来找我对吗?你不会抛弃我是吗?”海伦的眼神凄美之极,睫毛上挂着泪珠。
“是的,我们还会见面。”只有谎言才能让自己脱身,在这个“今日不知明日事”的乱世,真实与谎言又能差多远呢?
“好吧,现在……你可以吻我一下吗?”海伦重新抱住他的腰。
“……”
“连吻别都不可以吗?”海伦闭上双眼,泪水从脸上滑落。
反正不会再见了……叶纵横心一软,嘴唇就落在了她的唇上,嘴唇是温软的,泪水是咸的……
良久良久,这个吻才结束。要说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17岁美少女的爱,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才能拒绝。
“……我要走了。他们在等我。”叶纵横说。
海伦却不肯放走他,她的脸在发烫,她解开自己的裙子,露出雪白的肩,身体……她以为可以这样诱惑他,留住他。
“穿上衣服,否则我永永远远不会见你。”叶纵横闭上眼,转身走了出去,啪地一声带上了门。
也许是来不及穿上长裙,也许是因为他留下了一个希望,海伦并没有追出来。
“记得回来找我……记得……我等你……”
叶纵横强忍住心里的激动,用意念关闭掉与海伦的脑电波交流,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来,说:“我们走吧。”
克劳泰默见叶纵横说服了女儿,心中暗喜,赶紧安排一辆黑色的别克四缸豪华小轿车,配有专门的戴大檐帽白手套的西贡司机,将四人送回饭店。
叶纵横自上车后就没有说话。车还没启动时,他再次打开脑电波,调到海伦的频道,却“听”到她心里正在哼唱着一首哀怨深情的法国民歌。
叶纵横阅历有限,虽然能听懂,但无法描述,其实这首法国民歌的意境与一首南斯拉夫的民歌很象,如果容素素听到,一定能猜出来,那就是《深深的海洋》——
“深深的海洋,你为何不平静
不平静就像我爱人,那一颗动摇的心
年轻的海员,你真实地告诉我
可知道我的爱人,他如今在哪里
啊,别了欢乐
啊,别了青春
不忠实的少年抛弃我,叫我多么伤心……”
这凄婉的歌声,从海伦心里流出,每一个旋律都充满着大海一般的忧伤,与海边咸湿的海风融合到一起,像针一样刺痛着叶纵横的脑神经,头再次隐痛起来,他不禁抱住了头。
“你怎么了?”容素素奇怪地问答,“刚才的沟通还顺利吧?”
车行渐远,脑电波已无法探测到,歌声消失在风中。叶纵横直起身子,呆呆地看着远方,好像没听到容素素的问话。
就在叶纵横三人送海伦回去的这个下午,胡梅与高飞鸿的行动,也有了一定收获。
为了调查更多的情况,两人穿着洋装,戴着贝蕾帽,拿着派克金笔和记录本,到火灾现场附近了解情况。现在穿洋装的都是与法国人关系紧密的,不是做洋生意的,便是洋师爷或是便衣警察,老百姓都有几分惧怕,调查起来还算比较配合。
德记酒楼失火一事,看似偶然,其实有其必然性。
德记是一家老字号酒楼,有厅堂有包间,是广州湾一些重要人物的碰面地点。像德记这种酒楼,每天的营业额有现金,但数量不多。
现在虽是1919年,广州湾的金融业已比雷州半岛别的地方发达。埠内的闲钱基本是存入钱庄或洋行,不像乡镇的土老财,屯在地下或暗墙里。
因此谋财的可能性不大,再说盗窃的话何必烧楼?多此一举,反而引人注目。
德记老板姓何,父辈已在赤坎做点木器生意,置有少许家业。失火当天,他恰好出远门,不在现场。
何老板是个勤勤勉勉的生意人,身材微胖,穿着朴素,甚至可以说穿得跟店小二一样寒酸。
如果你走进德记用餐,看到一个微胖的老伙计在那里修理桌凳或是门窗时,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个工仔。何老板木匠出身,就是靠一个勤字才挣下这门红火的生意,每天在店里忙忙碌碌就是他的快乐。
胡梅从街坊那里了解到这一情况,觉得很有疑点:每天都在店里的何老板,怎么失火当天恰好出了门?问了几个人,得知何老板家在水仙庙东街,两个人便决定去看看。
经街坊介绍,胡梅与高飞鸿来到了何老板的家,东街的一间小院。两人敲了半天都没人来开门。
这时,两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合担着一桶井水走过来。水仙庙有两口井很出名,一口微咸,一口清甜。清甜的可以饮用,微咸的只能用来洗衣或清洁。
“阿婶,请问何老板家里没人吗?”高飞鸿问道。
“前天一大家人都返乡下啦,连孙仔起带埋返了(一起带回去了)。”一个说。
“好彩佢返去了喂(幸好他回乡下去了),否则把火烧死佢全家,佢成家人都在档口做工个,佢老婆,两只仔(儿子),两只生抱(媳妇)……佢系孤寒种(吝啬的人),少请工人无知夯几多钱(省多少钱)……”另一个似乎对情况比较了解。
“做工无一定烧死挂……”另一个不同意这种说法。
“各种孤寒佬,各样无舍得,碌样无舍得,佢抱住各间酒楼死都无得放手(这个吝啬鬼,这样舍不得,那样舍不得,他抱着这间酒楼不会放手的)……”
然后两个女人就停在那里,开始讨论何老板平时的种种“孤寒”行为,如何省吃俭用,如何占街坊的小便宜,看样子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胡梅与高飞鸿只能打道回府,因为这不是原来的时空,没有电子档案,没有网络,又没警车,已暂时无法继续追踪何老板的下落。
但胡梅有一种直觉,何老板已提前知道有人会在酒楼放火,而他如此吝啬的人,毅然携全家舍家业而去,应是得到了相应的补偿,或是更高的回报。
为避风头,为保守秘密,看来何老板全家短时间不会回来了。那么,下一个调查对象应是高飞鸿的祖爷爷——高十二少。
“十二少知道他是你祖爷爷吗?”胡梅好奇问。
“怎么可能?”高飞鸿苦笑道,“我可不敢说真话,怕吓着他。我就说自己是同宗的高家子弟,从化州过来的。”
“你祖爷爷怎么20来岁就做军火生意了?家族生意?”
“说来你不信,他已经与家里断绝关系了。他现在是做偏门白手起家,厉害吧?”
“why???”
“说是为了一个女人,”高飞鸿耸耸肩,“你信吗?”
说起十二少这三个字,谁都容易想到香港《胭脂扣》的剧情,想到那个无能懦弱的十二少。电影里的陈家十二少只能唱戏跑龙套为生,而高家十二少却卖起了军火,剧情不同啊!
“是什么样的女人呢?”胡梅问。
“祖宗的事,他没细说,我不敢追问啊!”
两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已到法国医院门口,只见两个力伕抬着一顶小轿,一名丫环跟在后面。那时出行方式,有钱人家的女眷若不愿抛头露面,坐小轿的也是有的。
高飞鸿按容素素吩咐,拿来了几颗100年以后的神药——头孢呋辛片,用于皮肤软组织的感染疗效极好。
高十二少知道这是西药,他在日本留过两年学,对外国科技比较接受,致谢后即服下一颗。
说起昨日失火的事,“我还是觉得有人要杀我。”高十二少说。
“好像十二少昨日有疑戴生之意?”胡梅问道。
“不是我疑他,是他那结拜兄弟确与我有过节。”
“是说黑眼元?”高飞鸿问。
“正是。”
“黑眼元真是人憎鬼厌,那日在大街上还调戏小梅,被纵横爆打一顿。”
“打得好!”十二少拍掌道。
“不知他为何如此嚣张?”胡梅问道。
“前两年更风气,在广州湾就是一恶霸,奸杀抢掳无所不做,吃相难看却无所顾忌,因为,他舅舅就是滇系军阀‘南天王’龙济光!也有人说,他根本就是龙的私生子,不知是真是假!铁胆戴朝恩也是攀上他才发达的。”
“那么……祖……十二少您又是如何与他结仇的?”高飞鸿奇道。
“因为一个女人,我跟黑眼元多次冲突,一个月前还发生了一场火拼,他武器不行,死了两个手下,这梁子就结得更深了……不排除铁胆替他出头,也有杀人越货、霸占我那批德国军火的意思。”
“可是,为何要放火烧楼呢?”胡梅疑惑地问。
“也许是忌惮我家族的势力吧,造成走水的假像,掩饰真凶。又或是那天酒楼的顾客中,还有他们别的仇家。自黑眼元与铁胆联手后,做事缜密了许多。”
“我们刚调查了,德记的何老板全家已提前一日回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