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还剑湖畔走着,边走边聊,不舍分离。
“永珊,你不能每天都日夜颠倒,太伤身子了。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叶纵横道。
“我就住在皇城附近的一处宅子里,是我在河内的居所,也算是行宫吧。”阮福晃道。
叶纵横将阮福晃背在背上,抄近路走,很快就到了他的府第,外面却挂着“大润米行”的汉字招牌,那时的越南,汉字依然流行。
“掩人耳目而已。”阮福晃道,他准备去敲门。叶纵横却道:“不用惊扰他人了,我们跳进去。”于是,他背着他轻跃进院内,但仍是惊动了执勤的家丁,有两人拿着枪跑了过来。
“是我!”阮福晃低声叫道。两家丁深躬而退。看来这处宅子的警卫措施还是不错的。
阮福晃牵着叶纵横的手,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卧室,推开门,只见里面的家具装饰与传统中国家庭类似,各色摆设,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富贵家公子的卧室。
走到里间,只有一张红木大床,床上有两个枕头和一床被子。阮福晃道:“叶兄,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叶纵横微觉窘迫,他有被男人骚扰的经历,但看着阮福晃一脸纯真,他也不好做出避嫌的表情。
两人便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盖上了被子。阮福晃已疲惫不堪,没一会他便进入了梦乡,微微有点鼾声。
叶纵横一笑,自己真是想多了。少年的时候,自己不也常跟哥哥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吗?刚负重奔跑了许久,确实也累了,不知不觉,他也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亮。叶纵横一惊:太晚了,要回去了!阮福晃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他脸露微笑,迷迷糊糊叫了声:“叶兄……”看来仍在睡梦中。
叶纵横移开他的手,给他盖好被子。然后穿上西装,走出房间,跃上房顶,直奔总督府。夜出不归,不知法国人发现会怎样?
他一路飞奔,经过升龙皇城,经过绿树成荫的街道和一幢又一幢的法式建筑,毕竟是首府,市政建设还是不错的,道路也比较平坦。
到了总督府,门口的哨兵看到一个人影疾奔而来,正想用枪拦住,只见他如大鸟一般,从铁门上方一跃而过,待得拿枪去追,已不见踪影。
在总督府二楼的办公室,昨晚刚刚从西贡赶来的希顿副总督正站在窗前,他看到一个黑衣男子从铁门上方跃进来,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湖畔奔去。
世上居然有奔跑如此快速之人?希顿心里一凛,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下了楼,也向着湖畔方向走去。
远远地,叶纵横便听到了鞭子抽打身体的啪啪之声、喝问声、呻吟声。
“我真的不知道——啊——啊——”是菲力的声音!当叶纵横赶到湖畔别墅时,只见一个警卫模样的法国兵正在用鞭子抽打菲力,另一名警卫则站在一旁看问着话。
菲力双手被绑,怀抱着在湖畔的一棵大树,背心向外,他的白色衬衫已经被皮鞭打破,破裂之处血肉模糊。每被打一鞭,他便惨叫一声:“我不知道啊——”
叶纵横怒火中烧,人影一闪冲了过去。那警卫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将鞭子夺在了手里,刷刷就是两鞭将那警卫抽翻在地,那警卫脸上顿时出现一道骇人的血痕。
另一名警卫慌了,从腰间拔出手枪便要对叶纵横射击。谁知叶纵横动作更快,一鞭击在他手上,枪飞了出去。
这时,十几名的警卫持枪赶了过来,哗啦啦将枪口对准叶纵横。
叶纵横不想与太多人发生冲突,他哼了一声,将鞭子重重摔在地上,然后解开了菲力的绑绳。
这时,一名四十多岁的法国官员从警卫身后走了出来,他穿着灰褐色燕尾西装,大大鹰钩鼻下,留着修剪整齐的八字胡,褐色的眼睛透着精明能干。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枪被击飞的警卫认得他,忍住手腕的疼痛,上前行了个军礼道:“副总督大人,我们是奉路比将军的命令前来巡视嫌疑犯的住所,谁知他已潜逃。路比将军和总督大人交待过,如疑犯潜逃,可对菲比中士使用鞭刑,疑犯会有很大的机率出现!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希顿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叶纵横,命令警卫队:“你们先退下,将受伤的人带下去治疗,我要跟疑犯谈谈。”
警卫惊道:“希顿先生,您千万不要和他单独在一起,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希顿对他一摆手,盯着叶纵横道:“我是法属印度支那副总督希顿。你就是他们说的广州湾最大敌人叶先生?”
叶纵横不出声,算是默认。
“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希顿问道。
“当然可以。”叶纵横答道。
“你们先退下。”希顿吩咐警卫队。无奈,警卫队只能收了枪,带走菲比,扶起那名被鞭子抽翻的警卫,收队而去。
希顿与叶纵横走进别墅,两人在圆桌边坐下来。
希顿从口袋中摸出一盒法国高卢烟,拿出一支递给叶纵横,给他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看上去,他是一个比较圆滑的人,很会拉近人的距离。
“叶先生第一次来河内?”希顿问道。
“是的。”叶纵横简短地答道。佛郎索瓦的背叛使他对法国人相当失望,如今多说已无益。
“叶,凭你的身手,你完全可自由出入总督府,为什么不逃?难道你不知道你即将以重罪判处死刑吗?”希顿有点好奇。
“我只是迟回来一会,我的朋友便要被活活打死。如果我逃走,印度支那会派巨舰大炮攻打广州湾吗?”叶纵横问道。
希顿想了想道:“有这个可能。”
叶纵横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窗外。碧绿的湖面上,两对黑天鹅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
“如果有办法让你免于一死,并且能保证广州湾的和平,你是否愿意一试?”希顿试探着问道。
“什么办法?”叶纵横不敢相信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