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总是漫长的,为了能尽快拿到钱,徒河扳着手指算日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在这一星期里徒河每天正常上班,下了班就马上回家。
娃尔莎为此也很高兴,因为徒河陪她的时间变多了。
“我出门了。”徒河站在玄关对屋里的女人说。
叶琳娜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摇着手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徒河,早点回来。”娃尔莎站在床上,使劲儿摇手。
“好嘞!”徒河转身出门,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大门缓缓关上,叶琳娜收敛了笑容,回到娃尔莎身边,抱过小女孩儿,轻叹了口气。
娃尔莎仰起头看向母亲的脸,“徒河会回来的的对吗?”
叶琳娜下巴抵着娃尔莎的额头,闭上眼睛微笑道,“绝对会的,咱们可是他最重要的人,即使死去也无法放下。”
“徒河很好,我不想他死。”小女孩儿伤心道。
叶琳娜没有答话,只是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安慰她。
“等徒河回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生活。”娃尔莎坚定地说道。
“好。”叶琳娜只回答了一个字。
“等他回来,就让他当爸爸吧。”小女孩儿捉弄道。
“再议。”
徒河到老毛店里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到了。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人,头上带着一个棕色的报童帽,栗色的短发刚刚及肩,跟身边的两个男人凑在一块儿低声讨论着什么。
那两个男人应该是兄弟,同样长着一张宽正的脸,颧骨很高,同样是绿色的眼睛。
其中一个身高略矮,眼神更加锐利,单薄的嘴唇抿成一条横线,在看到徒河进来的时候,就闭口不言了,上下打量着徒河。
“哟,你好啊。”年轻女人走上前来跟徒河打招呼。
“你好。”徒河平淡回应道。
看上去应该只有25岁左右。
帽檐下一双棕色的大眼睛,明亮的让徒河想起阳光下的橱窗,轻易就可以照出别人的影子。
不曾化妆的脸上有几颗小小的祛斑,让她明丽的笑容更显活泼。
“你也是老毛的朋友?”年轻女人带着自来熟的笑容问道。
徒河点了点头。
在徒河往期的二十余年生涯中少有能和女性对话的机会,除了叶琳娜和娃尔莎这两个家人外,徒河固定的交流人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像被女生搭话这种事,徒河有一种天生的畏缩。
“我们也是。那这么说你也是被老毛叫来的?”
“嗯。”
“我是住在市场区余米街的,你呢?”
“附近。”
“离得远吗,不远的话我们可以常来往。”
“有空再说。”
“一般这么说的,都是绝对不会再来往的。”
“......”
“难得聚到一起,留个联系方式?”
“我没有手机。”
“那你叫什么?我叫多丽,那边那两个是阿基里和安纳多斯。”
听上去像是黑人的名字。
“我叫德华。”
徒河还不至于在这个情况下对初次见面的人报上真名,相信对方也一样。
“听上去像是明星的名字一样。”多丽赞扬道。
“多丽,你话太多了。”矮个的男人冷声道。
“怎么了嘛,我多交个朋友不好吗!”多丽反驳道。
“你别看到谁都上去交朋友,再说要是真么简单就能交到朋友,那也太廉价了。”矮个男人无奈道。
“阿基里就是小心眼,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的梦想是要交到一百个朋友!”多丽神气道。
你是哪部漫画里跑出来的转学生吗?这个梦想也太少年了吧。
“好槽!”多丽对徒河竖起大拇指。
“什么?”徒河疑惑道,我说出来了吗?
“我替你想到了。”
然后你就接过来了。
阿基里叹气,双手按了按太阳穴,看样子这不是第一次为了多丽发愁。
徒河有些羡慕,这个叫多丽的女人有着和叶琳娜相似的乐观心态,她们能够在这种枯燥又乏味的生活里自得其乐,而这种特质也很容易感染他人。
“这不是挺好的吗,多丽有这么伟大的梦想。”安纳多斯笑着安慰自己的兄长道。
“对吧。”多丽一看到有人站到她这边,更加神气了。
阿基里太阳穴旁边的青筋开始跳动。
“都聊得挺好?”老毛拨开门帘从后台走出来。
“都到齐了。”老毛扫了一眼店内众人,“跟我来。”
徒河几人跟上,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到了地下室。
老毛打开灯,面前是几个白色的金属盒子。
拍了拍其中一个盒子,“这就是你们要带的货物。车给你们准备好了,装完了跟着导航走。”
老毛看着他们,“你们都是我从不同地方找来的,互相都不认识,也没必要认识,不要好奇里面装的什么,到达地点后放下然后返回。工钱回来现结。”
“喔噢,老毛爽快。”多丽兴奋的拍手。
“行了,装好就出发吧,早去早回。”老毛摆手道。
徒河几人开始装货。
搬起一个掂量一下,还挺沉,三四十斤吧,不会是炸药之类的吧。
“想什么呢?赶紧干活!”老毛吆喝道。
“好好。”徒河回应道。
看来老毛还挺有当资本家的潜质的。
搬好货物之后跟着上了车,四个人互相看了看,谁会开车?
徒河这么多年来就没碰过方向盘,其他人也就阿基里和安纳多斯像是会开车的样。
“我来吧!”多丽自告奋勇道。
“你能开?”徒河问。
多丽刚说完就坐在了驾驶座上,拉过安全带,熟门熟路的点火,挂挡踩油门。
向徒河投去个眼神,徒河点头道,“厉害。”
老毛站在车窗旁边说道,“出发吧。”
“出发!”随着多丽的高呼,车子启动出发。
老毛目送徒河他们走远后转身回到店里,接起电话,“他们出发了。”
“好的,我们会在既定地点接货。”电话那边还是那个年轻女人。
老毛答应了一声挂下电话,坐在那张颇有年份的檀木椅子上,右手握拳抵住嘴唇。
一定要平安回来。
多丽驾着车嘴里哼着小曲,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倒去,从西区到东区的路并不难走,以现在的这个速度最多两个小时,徒河就能回到家里。
快点做完,赶紧回家。
安纳多斯坐在副驾驶位,后排的徒河跟阿基里各自看向窗外的风景。
说实话徒河并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阿基里也是一样,如果这趟走完相信哪怕两人以后在路上见了面,最多也就是相互点个头就完事。
反倒是坐在前面的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看来这三个人早就认识了,老毛还说什么谁也不认识谁,只有我不认识他们。
徒河心里腹诽道,不过能够完成工作,那也就没有怨言。
“嘿,德华。”多丽叫道。
徒河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多丽通过后视镜看他,才意识到是在叫他。
“怎么?”徒河问道。
“徒河你认识老毛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了。”
“我认识他四年。”
这有什么好比的?
“是吗。”徒河没兴趣道。
“这一趟老毛给你多少?”多丽好奇道。
“跟你们的一样。”徒河回答道。
徒河有些不乐意,这种隐私问题就不要问了好吗!
“多丽,别多问。”安纳多斯提醒道,又转头对徒河歉声道,“不好意思,多丽她没有恶意,只是这次赚的很多,她有些兴奋了。”
徒河摇头表示没关系。
“抱歉啊,我没别的意思。”意识到自己冒昧了了的多丽,道歉道。
车厢里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多丽说道:“那个,我呀,就要结婚了。”。
“多丽,别说多余的事!”坐在徒河旁边的阿基里脸色有些发红,怒声道。
“嗯?”徒河视线转向后视镜与多丽对视。
多丽注意到徒河的视线后,脸颊红红的嘿嘿一笑。
徒河看了看多丽,又看了看旁边的阿基里,感觉应该是和安纳多斯结婚才对吧,虽然心有疑惑,还是恭贺道,“恭喜。”
无论怎样,即将走上婚姻殿堂的人理应受到祝福。
“谢谢。”多丽高兴道。
“谢了。”阿基里表情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对徒河道谢。
毕竟就我一个外人,刚认识不到半小时,人家连人生大事都透露出来了,搁我的话心里也会有些别扭。
“德华你结婚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哦。”多丽说道。
徒河摇头,“我有家人了。”
“是吗?”多丽说:“结婚几年了?”
“两年,还有一个孩子。”想到家里的女人们,徒河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温和的笑容。
“那可真是值得高兴的事。”多丽羡慕道,“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儿。”
“真好啊,我也想要女儿。”
“回去之后,我可以见见她吗?”多丽问道。
徒河沉思了一下,微笑道:“我回去问问看。”
“好,一定要同意啊。”多丽祈祷道。
阿基里和安纳多斯看向徒河的视线也充满了羡慕。
没想到这家伙是个人生赢家,阿基里默默握拳,这次就算我输了,以后一定要生个更可爱的孩子。等回去拿到钱就可以办一场富裕些的婚礼,再给多丽买一件漂亮的婚纱。
反正叶琳娜和娃尔莎不在这里,这次就让我先显摆一下吧。
之后车里的气氛好了很多,多丽经常问起养孩子的注意事项,以及一家人住一起需要什么,徒河也是知无不言。虽然不是真的夫妻但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有些心得的。
阿基里偶尔也会质疑徒河话语的真实性,结果被多丽一句你个大老爷们懂什么呛了回去。
多丽心想等拿到了钱一定要存起来,孩子出生之后多买几本书,再教他读书习字,不能像阿基里一样只会写自个的名字。
安纳多斯话不多,只会在自己哥哥被噎到说不出话的时候笑着打圆场,同时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媳妇了,想想还是算了,有钱先存起来吧,说不定以后就用上了。
他们以后也会这样一起生活吧。徒河心想。
“到了。”多丽轻声提醒车内三人。
三人下了车,眼前的是一片废弃的办公楼。
乌黑的墙壁和屋顶,已经生锈的铁门半掩着屋内破烂的景色,四周杂草丛生,两只老鼠快速从徒河他们眼皮底下跑过。
“是这吗?”安纳多斯疑惑道。
“你是不相信我的开车技术?”多丽说道:“导航上定位的就是这里。”
多丽拿过导航仪给他们看,上面的光标显示是这里没错。
“好荒凉啊。城里还有这地方?”多丽双手摩擦着胳膊,这个月份的晚上还是很冷的。
“这不是城里,”徒河说,“这地方距离城里还有3公里,这是东区南边下城区的郊外。”
“我说人怎么这么少,来的路上就没看到几个人。”阿基里说道。
“听说这里本来是有钱老爷们打算建的度假区,后面因为承包商不干了,直接烂尾了。”安纳多斯说道。
“原来城里也有烂尾楼啊。”多丽感慨说道。
徒河压低声音道:“现在这里多数为一些不法交易的地点,偶尔还死人。”
“你别吓我啊。”多丽吸了一口冷气道。
“老毛让我们帮忙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接头人选了个这么个地儿?”阿基里小声说道。
“不清楚,我们也别问。不然准没好事。”安纳多斯谨慎道。
其他三人也赞同。
帮老毛运货,最大的规矩就是什么也别问。以前有个不知死活的,在运送过程中打开了客人的东西,结果去了就没回来。
虽然有危险,但老毛给的多,只要守规矩,就不会出大事。
“有人来了。”阿基里说。
办公楼里有脚步声响起,四人同时向那里看去。
脚步声很轻,像是一个女人。
铁门后面悄悄探出一个身影看向徒河他们,“你们是老毛的人吗?”
声音意外的年轻,好像都不足十五岁,低低的细细的,若不是此时周围很安静,根本不会听到她的话。
多丽上前一步回应道:“我们是帮老毛运货的,你就是接头的人吗?”
看到多丽有所动作,那个人影吓了一跳,再次缩回门后。
多丽摸了摸脸,“我有那么吓人吗?”
安纳多斯安慰道:“你好,我们是老毛的人,请问你就是来收货的的人吗?”
那道细小的人影再次出声道:“是,是我们。你们等一下。”脚步声渐渐远去。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搞不清状况。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把冲锋枪。
这是干啥?要灭口吗?我们就运个货而已。
安纳多斯上前一步将多丽护在身后,阿基里浑身紧绷,徒河也警惕地看着对方,打算一言不合就逃命。
高大男人距离徒河他们3米处站定,将他们四人全都打量了一遍,然后微笑着说道:“别紧张,我就是你们的接头人。”
说话跟放屁似的,大晚上在这么个破地方端着把枪,告诉我们别紧张?!
看到徒河他们完全不吃这一套,男人无奈的笑了笑,对着肩头上的对讲机说道:“货到了。准备卸货。”
一阵脚步声响起,从那栋办公楼里又冲出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是荷枪实弹。
看到这阵仗,徒河连跑的心气都没了,反而镇定了下来,其他三人也一样,反正跑不了拼不过,还不如静观其变。
“我叫阿克列谢,你们的接头人,这是老毛对你们的话。”名叫阿克列谢的男人拿出一个机械的半圆形小东西,按了按上面的按钮,显示出一张蓝色的投影,老毛的那张脸出现在投影上。
“这个人就是你们的接头人,把东西交给他就行。”老毛说完,屏幕就熄灭了。
“这样你们就信了吧。”阿克列谢说道。
“信了信了,东西就在车上,你们拿就是。”多丽赶紧说道。
阿克列谢点点头,“佐知子,安度带人卸货。”
“是。”
四人望去,一个穿着红色连体衣的黑发女人,外面套了件黑色夹克,鼻子以上的脸覆盖着战术面具,身后跟着一个带着染着紫色头发的男人。
那个男人皮肤呈褐色,这个天色要是不注意还真看不清脸长什么样。
两个人带领其他几人打开车厢,将东西搬到地上,徒河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阿克列谢问道:“你们看过箱子里了?”
“没有,绝对没有。”
四个人赶紧摇头否认。
阿克列谢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没有,就是逗逗你们,要是用不正确的段打开箱子,早就夹断你们的手指了。”
呵呵,我真是谢谢你啊。
连安纳多斯都忍不住要骂人。
“东西没问题。”佐知子打开箱子检查后确认道。
“好的,辛苦各位了,你们可以回了。帮我转告老毛,这次多谢了。”阿克列谢对徒河他们说。
四人都送了口气,总算可以回了。
想到回去之后就能获得不菲的薪酬,四个人心里都轻松了起来。
“阿克列谢,这就是我们的药吗?”有道徒河他们耳熟的声音从阿克列谢身后响起。
阿克列谢低头看去,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抓着他的裤子,站在他身后。
惨了。
四人同时在心中哀嚎,我们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知道了。
看到周围的人眼神开始变得危险后,四个人身体紧绷了起来,目光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小女孩儿感受到愤怒的视线,紧张的贴住了阿克列谢。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乌黑的长发盖过后背,不输月光的白皙肌肤,原本应是透亮的大眼睛蒙上了阴影。
若是站起来身高能超过多丽的她,在徒河几人不善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阿克列谢抬起右手示意他的手下不用紧张,低头对女人说道:“是的,伊梵朵,等一会儿就发药,你先回去告诉大家。”
“太好了,奶奶她们一定会高兴的。”伊梵朵高兴地说道,转身跑进了建筑里,中途回头看了看徒河他们,再转头跑得更快了。
那是个成年女性吧,但这个精神状态却像是只有六七八岁。
“还请各位忘掉之前发生的。”阿克列谢端了端手里的枪对徒河他们说道。
“好的,没问题。”四人答应。
这一晚上过得太惊险了。
“那就好,你们可以走了。”阿克列谢说道。
多丽他们三人先上了车,等到徒河的时候,一种具大的危机感席卷了徒河,全身僵在那里不能动弹。
“徒河你不上车?”多丽疑惑问道。
“赶紧上来,等什么呢!”阿基里不耐烦道。
安纳多斯也向他投去疑惑的视线。
徒河张了张嘴却发现不能发出声音,隐约间好像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声响,接着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到了墙壁上,鲜血染红了身后的围墙。
徒河最后所意识到的是被巨大火焰包裹的老毛的车,和男人女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