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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徒劳而死(六)

  徒河倚在墙边,身下大量的血液已开始凝固慢慢变为黑色,身体周围好像是某个偏爱红色的街头艺术家放飞自我尽情泼洒一样。

  在撞到墙上的那一刻本能的想要大声呼喊,到了嘴边却只是如蚊蝇般细小的声音。

  意识开始扩散,这幅身躯竟让他感到如此沉重。

  啊啊,要死了。我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不过无所谓了。

  这么想之后,果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不能死。

  嗯?

  不能死不能死......

  一个声音在徒河的意识深处响起,宛如在深渊中回荡的钟声,入耳犹如雷鸣。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吵死了!嚷嚷什么!我连死掉都不行吗!别强人所难了!我还能做什么!

  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

  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

  回哪儿去!怎么回去!你掏车票钱吗!

  声音无法停止,它大喊大叫如一个固执的孩子站在原地哭的撕心裂肺。

  我回哪儿去?

  记忆的最深处是一个雪夜,市场区的灯光映的夜晚通红,流浪汉们聚在火桶边烤手,有个大胡子的流浪汉扯开嗓子唱着什么,声音沙哑,歌声悠远。一头白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天桥底下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看着徒河的目光谨慎又凄凉,用像要哭出来的眼睛敌视着整个世界。

  我有要回去的地方。

  徒河想起来了,那双惹人怜爱的眼睛,那散发着香气的头发,还有那一成不变的美丽笑容。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伤而已,为什么不能动了!

  快动啊!徒河的意识在嘶吼,游离在身体之外。

  他看到安度奔向药物,看到佐知子飞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想要向她求救,却无法说话。

  他看到那个女仆离开,看到陆长生的死亡,看到女仆摊坐在地上。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奋力的将意识扯回身体,用尽全力呐喊。

  他最后听到的是女仆的道歉,他最后记得的是要遵守回去的这句诺言。

  奥罗福公司医疗部,陆长生整个人被放进白色的维生舱中,绿色的营养液为他的身体提供所需的营养,里面还添加了各种珍贵的药物所提炼出的药剂,脸上的氧气面罩保证他不会被淹死。

  身穿黑白两色女仆装的少女恭敬地站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

  男人长相普通,身高也不是特别出众,唯有一身阴柔的气焰像是毒物盘踞的魔窟般渗人。

  这个男人是陆长生的生父,是奥罗福公司的主要投资人,是戴德唯一一个手握军政两权的人,

  戴德以前只是一个四线的小镇,在短短二十年成为为五大城市之首,此人功不可没。

  导致女仆家族没落的元凶在一场争斗中败给了这个男人,在那一场堪称实力悬殊的较量中,他却以蛮横的姿态摧毁了在外人眼中强大到无法形容的对手,得到了整座城市的话语权。

  他是整座城市最不可理喻的新贵,也是最为疯狂的暴徒。

  女仆的族叔向他发起挑战,代价就是整个家族被抹掉了姓氏从此沦为一个三流的小族群。

  男人的名字叫做陆知远。

  陆知远看着维生仓里的儿子面无表情道:“这样啊。”

  在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让女仆汇报了所有情况,接着到了医疗部看到浑身是血的陆长生。

  对于陆长生的了解他远超任何人,不如说身边所有人的心性他都了如指掌。

  陆长生在他看来就是个长得好看,志大才疏之辈,这次放任他出去,也只是拗不过家里那个女人的磨耳根,况且这也只是个没有多大危险的任务而已,没想到如此狼狈的回来了。

  陆知远从手术盘里捡起一个沾满血液的小钢珠,低头思考,是基因不行吗?

  混杂了那个鼠目寸光女人秉性的种儿,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那批实验体怎么样了?”陆知远问道。

  女仆低头回答:“回老爷的话,实验体和药物已经追回,安度和剩下的反抗军已被击毙。只有阿克列谢逃脱。”

  女仆带领其他人追上阿克列谢等人的时候,阿克列谢已经苏醒,双方交火途中安度和佐知子从后方赶来,女仆亲手打死了佐知子,安度启动了身上的自爆装置为阿克列谢拖延时间,女仆也受了点轻伤,在阿克列谢带着实验体和药物即将逃脱之际,陆知远的长子带领另一支队伍拦下了他们,阿克列谢跳入城市排水中,不知所踪。

  “反抗军?呵呵。”陆知远轻笑出声。

  这支反抗军的领导人怕是连自己的赞助商是谁都不清楚吧。

  这个城里看他陆知远不爽的人有很多,阿克列谢不过是他们用来恶心自己的手段之一而已,

  阿克列谢应该是被人救走了,只要他不死就能一直用来攻击他陆知远。

  像这样的小手段这些来屡见不鲜。

  随手丢下差点杀了他儿子的武器转身离开前说道:“醒了让他到书房见我。”

  “是。”女仆恭敬回答道。

  出了医疗部大门,自己的长子正站在门外,身边跟着一个ol装打扮高挑女性。

  “长生他怎么样?”陆庭生为父亲披上大衣问道。

  “死不了,至于能不能醒就看他造化了。”陆知远说道。

  陆庭生面露忧色。

  看到长子的担忧,陆知远脸上有些笑意道:“那小子命硬得很,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

  “那太好了。”陆庭生说。

  陆知远不置可否,假如就这么醒不过来也挺好,正好省心了。剩下的资源可以都收回来分发给别的子女。

  陆知远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这股冷血无情。

  “父亲,商家联合那里发来了通知,希望我们就今天的行动给个说法。”陆庭生说道。

  “我今天差点死掉一个儿子,还希望我给他们什么说法?”陆知远冷笑道。

  这群混蛋早就知道了,说这个完全是看他笑话来了。

  “告诉他们今天的行动造成的一切后果都会记在陆长生身上。”陆知远说道。

  他要是死了,那么刚好可以给他一个理由去收拾这帮杂碎;要是没死,就丢到一个角落去,当是惩罚。

  “......是。”陆庭生沉默了一下,低头应道。

  陆知远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众多子女当中你行事是最像我的,但是不要被无聊的事绊住,你看到的应该只有上面的位置。”

  “父亲说的是。”陆庭生恭敬回应道。

  陆知远满意的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事,“之前安赛黛丝提过的那个平民是怎么回事?”

  安赛黛丝说的是那个女仆,平民指的是徒河。

  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居然有那么强的生命力,这不得不让陆知远注意。

  “关于这件事我让赛德尔去查了,只是个普通公民,三十年前跟随父母移民过来,住在贫民窟,其他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陆庭生从高挑女性手中接过平板电脑,将徒河的信息调出来给父亲看。

  陆知远扫了两眼,对陆庭生说道:“再查查看,要详细的。”

  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陆庭生虽然有些疑惑父亲为什么对这个随处可见的小人物感兴趣,但还是答应下来。

  “父亲,长生他杀掉的那些人怎么办?”陆庭生询问道。

  “有什么怎么办?随便赔点钱就完事了。”陆长生随意说道。

  只死了几个平民而已,跟死了几只苍蝇有多大区别?

  在这里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掉,其中不乏声名显赫的人,贫民窟的几只老鼠死掉不会有人在意。

  临近电梯,一个高大的男性站在电梯口,全身被金属装甲覆盖,这套hk49五型装甲总重量超过120kg,搭配身高接近三米的男人,宛如一个人形堡垒。

  超过13种火力的配置,坚不可摧的材质足以对抗20公斤c-4炸药所产生的爆炸,加上背后同样材质带链锯的战斧,这台机器创作之初就是为了进攻。

  看到那台怪兽,陆庭生打招呼道:“庞克叔叔。”

  堡垒般的巨人点了点头。

  他是由基因改造后,专职负责保护陆知远的保镖,陆知远每次出行都会带上他。

  “我送父亲下去。”陆庭生说道。

  “你留在这里善后,电梯里乘不下这么多人。”陆知远走进电梯面向儿子说道。

  “是,”陆庭生恭敬低头,“父亲再见。”

  电梯门关上,陆知远要赶回家中处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关系到四座城市的建交,一个儿子的死活与之相比太无足轻重了。

  目送父亲的身影从眼前消失,陆庭生直起腰走回办公室,作为秘书的高挑女人跟在他身后。他是奥罗福研发部的部长,作为公司里举足轻重的部门领导,有一间单独办公室。

  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价值300万新币的古典派风格的油画,棕色的地板和橡木制的办公桌,手工羊毛的红地毯,最令他满意的就是那枝渡过重洋来自于上世纪一家书店的钢笔。

  与喜欢现代化的陆长生不同,陆庭生非常喜欢这些上年纪的老物件。

  办公室里还有一间卧室,也是同样的装修风格。

  等秘书刚关上办公室门,陆庭生便推到了秘书,将脸凑过去激烈的亲吻她,秘书也热切的回应。

  两人一路从门口战到床上,衣服散落在地。

  发泄结束后陆庭生躺在床上,女人为他清理身上的痕迹,然后从房间的衣柜里拿出一套和之前一样的衣服穿在身上。

  “我父亲之前说查那个平民的是交给你了,一会儿再帮我跟商业联合的人回个话。”陆庭生闭眼说道。

  “是。”秘书回应道。

  “安赛黛丝应该怎么处理?”秘书又问道。

  “不用管她,一条断脊之犬而已,连自己的主子都保护不好,父亲没杀掉她,也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再就是追回那批药物和实验体给自己捡了条命。”陆庭生说道。

  陆长生那个蠢货这次居然差点把自己弄死,哈,真是有够好笑的。父亲也是,救他干什么,把他扔那儿自生自灭得了。

  不过他这个样子就算治好了,前途也是一片灰暗,商业联盟的人你们要加把劲儿啊,一定要咬住不放,以父亲的性格肯定会把罪名都按在那个废物身上,到时候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个月后陆长生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离开了维生仓,虽然身体已无大碍,但意识却还没有苏醒。

  女仆安赛黛丝在陆长生昏迷的一个月里一直寸步不离,倒不是忠心,而是一旦陆长生再出什么事,那她就只好以死谢罪了。

  陆长生的身份和现在的状态很有可能给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可乘之机,为此陆长生的生活起居一直都是她亲力亲为。

  期间陆庭生来过两次查看情况,再就是问一问当时的细节,安赛黛丝也如实汇报,陆庭生每次时间都呆不长,但是每次言语都很温柔得体,举止也很绅士,这让在陆长生手下工作了很长时间的安赛黛丝倍感舒适。

  即使阵营对立,也不得不对这位陆家大公子心生好感。

  安赛黛丝给陆庭生带来的花换完水后,病床上的陆长生睁开了眼睛。

  “您醒了,长生少爷。”安赛黛丝俯身看向陆长生。

  陆长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安赛黛丝接着说道:“老爷说您醒之后立刻去书房见他。”

  陆长生扯了扯嘴角,“这幅样子怎么见他?”

  安赛黛丝没有说话,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

  “好啊,现在就不听话了,是看我失势了准备找下家了!我那大哥怎么样!人长得帅气又温柔体贴!”陆长生冷笑道。

  紧接着又尖酸道:“一个连自己主子都保护不好的废物,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也就你这幅皮囊有些价值!摇摇屁股说不定他一个心软就收了你。”

  安赛黛丝低着头,银牙紧咬脸上满是屈辱和愤怒。

  早知道就应该让他死在哪儿!没用的玩意儿这时候都不知道说点好的,活该你遭此大难!

  陆长生极尽刻薄之词辱骂救他一命的女人。

  照常理来说是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哪怕没法报答,也应该礼敬相待才对,绝不该如此说话。

  可这个男人从小就不懂什么叫做知恩图报,这世上的一切都应该是围绕他转动的,英俊的相貌,高贵的出身都是这个男人目空一切的资本。

  这个女仆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都应该为了自己鞠躬尽瘁,可他还是落得了如此下场,又怎么能不让他憎恨愤怒。

  父亲的性格他再熟悉不过,绝对不会轻饶了他,其他的兄的姐妹也一定会落井下石,这个状况让他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恐惧。

  正是这种情绪让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不断的攻击身边的人。

  本质上讲陆长生只不过是一个被惯坏了的臭小鬼而已。

  安赛黛丝深吸口气平复心情说道:“老爷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去不去与否都交由长生少爷自己判断。”

  女仆说到这里突然笑了:“当然,您的判断并不能影响最终的结果。”

  “你!”

  陆长生大怒,大脑传来一阵疼痛,想骂人的话没能说出来。

  看着努力挣扎起身的陆长生捂着脑袋剧烈喘息,安赛黛丝从未觉得如此神清气爽过,脸上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陆长生使劲摇了摇脑袋,冷声说道:“为我穿衣。”

  “哎呀,长生少爷这么大火气,我可不敢碰您,别让低贱的女仆弄脏了您的身体,您呀还是自个穿吧。”女仆一脸恭敬的嘲讽道,语调都带着幸灾乐祸。

  死就死,老娘大不了不伺候了!

  陆长生想把这个娘们按到马桶里淹死,但是考虑到现在的身体状况,谁把谁按马桶那是明摆着的事。

  一脸憋屈的穿好衣服,这个娘们就在身边时不时嘲讽他两句。

  “少爷你扣子系错了,现在小学生都不会犯这个错误,哦我忘了您没上过小学。”

  “少爷你的发型真好看,像被风吹过一样的飘逸。”

  “少爷您会穿鞋吗?要不要我来帮您,这个是左脚,这边是右脚,不愧是少爷都穿对了。”

  “少爷您能快一点吗?老爷在等着呢。”

  陆长生心里窝火道:“催什么!赶着投胎吗!”

  虽然这么说,但这次真的跟投胎差不多了。

  安赛黛丝递过一根手杖,陆长生看也不看一眼就丢到了一边,等到出了门又让安赛黛丝捡了回来。

  两人乘上电梯下楼,早有司机在那里等候。

  两个人坐在后排座各靠一边,手杖放到中间将两人隔开,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离家门越来越近,陆长生心底越来越没有底气了,之前的怒火渐渐变成了恐惧,等到下车陆长生都想直接回病床上躺着了。

  穿过缠绕着绿色藤曼的大门,眼前是一栋城堡式的建筑,一条直通城堡的鹅卵石铺垫的小路两旁栽满了108棵樱花树,这是那个男人花巨资从东洋运过来的。

  还是个孩子时,陆长生经常爬到上面用手去摘上面的花苞塞进嘴里,那时候就有个和他很像的女人站在树下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现在怎么看怎么像他的墓碑,走过这条比想象中更加难熬的路,四周似乎都充满了对他的嘲笑。

  陆长生慢慢的挪动脚步,后面的女仆也没有催促他,他俩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若非是对陆知远的恐惧,她早跑了。

  缓缓地走上楼梯,安静的城堡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那个男人不喜欢吵闹,因此仆人们都只能小心翼翼的快速行动。

  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那扇沉重的门板,陆长生几次抬手最终又放下,转头对安赛黛丝说道:“你来敲门。”

  安赛黛丝翻了翻白眼,你怕我就不怕吗?损我的时候那么英雄气概,现在当缩头乌龟了。

  “进来。”书房内传出一道声音。

  陆长生身体停顿了一瞬间,手臂僵硬的推开门,进门以后低着头,什么也不说的站在那里。

  陆知远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向着他们,一个长相酷似陆长生的女人坐在他身的椅子上,面色悲苦的看着陆长生。

  那是陆长生的母亲,一个十六岁就嫁给陆知远的可怜女人,陆知远从没有爱过她,一切都只是家族利益。

  陆长生母亲的家族是北方的名门望族,当初两家结姻,母亲的家族也只是看到了陆知远的潜力而已,在生下陆长生后他们两人就没再同房过。

  “收拾你的东西去黄门城,从现在开始你被陆家除名,以后都不许以陆家子弟自居。”男人没有回头声音平淡道。

  陆长生的母亲眼泪涌了出来,这个结果陆知远早就跟她说过了,丈夫的决定不是她能够更改的。

  陆长生猛然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嘶哑道:“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才把我叫回来的!”

  “你要离开了,你母亲想要看看看你,我不能拦着。”陆知远说道。

  陆长生看向母亲,女人的眼睛里充满怜爱。

  “我知道你从来就没看好过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你不过是刚好有个理由把我丢出去不碍你的眼罢了!”陆长生嘶吼道。

  男人转过头看向陆长生,“收拾好东西,离开吧,这里不适合你。”

  委屈,憎恨,愤怒,失望一股脑涌上陆长生的心头,最终狠狠瞪了那个冷血的男人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安赛黛丝想要追上去,被陆知远叫住。

  “抛开那个没用的玩意儿不提,你做的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去跟着瑶瑶。”陆知远对女仆说道。

  路瑶是陆知远的四女儿,是个十六岁的漂亮姑娘。

  陆知远虽然对儿子很冷血,但对女儿很好,基本上是有求必应。

  成长在这种畸形家庭里的陆瑶却是个难得的善良姑娘,宅子里没有人不喜欢她。

  安赛黛丝有些犹豫,但看到陆知远不容反抗的眼神后只得点头答应:“是。”

  “好了,退下吧。”

  安赛黛丝低头行礼告退,顺带关上了大门。

  “就,只能如此吗?”屋内的女人带着哭腔苦涩道。

  “以他的性格留在这里只能成为别人攻击的靶子,把他丢到外面也是为他的安全着想。”陆知远透过落地窗看着跑出门外的陆长生。

  “他做的那些事儿,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了吗?在外面闯了祸杀了人,都是你帮着上门道歉赔礼,你也不嫌累得慌。”

  “我就这一个儿子!”女人擦了擦眼泪怒声道。

  “所以你不适合这里啊。”陆知远叹息道。

  这个女人让他想去爱,又不敢去爱。

  陆长生不断的向前奔跑,也不看方向,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只要逃得足够快就能躲开那个臭老头的决定。

  他一定是吓唬我的,想让我知道错,想让我跟他服软,像驾驭他那些手下一样支配我,想让我明白没了他我什么都不是。

  一定是这样,哈,我可不会那么蠢,等一会一定就派人来找我了。

  陆长生开始逃避现实放弃思考了,任何对陆知远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一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更改。

  不知不觉陆长生已经跑到了下城区,这里是东区的贫民窟,是所谓的城里的乡下人住的地方,也是他平常打猎的地方。

  陆长生使劲摇了摇头,又狠狠地拍了拍,从他醒来开始脑袋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着回去,这个声音让他感到烦躁。

  声音断断续续,却一刻也不曾停过。

  烦死了,明明那么弱,这么坚持干什么!再说让我回哪去?臭老头都把我赶出家门了,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脑海里浮现出两道身影,却面容模糊,陆长生不记得曾在那里看到过,偏偏心底有一种怀念。

  就在陆长生拼命思索那两道身影的信息时,一群人悄悄地围了上来。

  一到人影绕到陆长生身后,一棍敲了下来。

  “真以为我没发现你们吗?”陆长生嗤笑一声躲开这记偷袭,同时拧过身,右手手肘砸向那人面部,砸断了他的面骨,打得他满脸血污的倒飞出3米远。

  陆长生环视周围,“你们是谁?臭老头的敌人?不像啊,没这么菜的啊。”

  看着眼前众人充满怨恨和憎恶的表情,陆长生一下子想到了,瞪大眼睛笑道:“不会是死在我手上的那几个家伙的家人吧?”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那群人吵杂道。

  无一例外都对陆长生怀抱惊人的杀意。

  “哈,不就是死了几个老鼠吗?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吗?”陆长生嘲笑道。

  这些人都是陆长生追捕阿克列谢他们时残杀过的人的家属、朋友、恋人。

  他们接到一个好心人的消息,告诉他们陆长生今天出院并单独向这里赶来,于是聚在一起要为他们重要的人报仇。

  一群人愤怒的大喊着扑向陆长生,要让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血债血偿。

  陆长生面色狰狞,“正好老子心情不好,就送你们下去陪他们去吧。”

  这一群人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哪里打的过身体强化过还经过系统训练的陆长生,没过几招就被陆长生打断了手脚,痛苦的翻滚在地。

  陆长生脚踩着一个青年的腹部,低头看向他:“我呢,最喜欢看别人痛苦挣扎的表情了,你快多露出几个这样的表情,愉悦我一下。”

  青年紧咬着牙,即使双腿被打断,也绝不能随了这家伙的愿。

  陆长生拍了拍脑袋想了一下,“我记得前一阵死在我手上的一个女的叫什么来着,额,哦对了,绿藻吧。”

  青年听到这个名字后愤怒的挣扎了起来,怒火都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陆长生惊喜道:“你认识啊,那太好了,你是她什么人?兄弟?还是恋人?”

  青年是绿藻的爱人,两人刚结婚2个月,一天绿藻出门为他去取裁缝那里的衣裳,却不料惨遭横祸,等到青年赶到的时候,妻子浑身赤裸的断为两截倒在树林里。

  悲痛的怒吼震起了飞鸟,青年抱着妻子的脑袋流出血泪。

  他发誓要为妻子报仇。

  “哈哈,你尝过她的身体没有,真难得你们这种地方能养出那种货色,嘛,不过也就只有那种程度而已。”陆长生不无遗憾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青年大喊,直接张口咬到陆长生腿上。

  “很疼啊!”陆长生抬起另一条腿狠狠踹向青年腹部。

  青年咳出一大口血,依旧死死抱住不松口。

  “你给我放手!放手放手放手放手放手!”每说一句就踹一脚,陆长生面目狰狞的殴打着青年。

  青年狠狠撕咬下一大块肉,吐出来后再次张口咬了上去。

  “你这个......”陆长生吃痛,打算一脚踩死这个青年。

  回去。

  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声音。

  “啊?”陆长生不耐烦地大叫。

  一声枪响从背后响起,陆长生低头看向胸口。

  先是一点点,慢慢扩散至整个前胸。

  陆长生慢慢转过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满脸血污的挣扎着坐起身,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砰砰砰砰砰。

  又是连续五枪打在陆长生胸口,陆长生口吐鲜血的倒在了地上不断地抽搐。

  青年拼命爬到老人身边夺过手枪对准陆长生的身体扣动扳机,直到子弹耗尽为止。

  “啊啊啊啊。”青年爬到陆长生身边用握把狠砸向陆长生的头,一遍又一遍,手枪脱手而出,又找来别的东西砸向陆长生的身体。

  远处传来警笛声,老人一瘸一拐的拉住青年的手臂,将他拖走,其他人也互相搀扶着离开。

  陆长生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死在那群乡下老鼠手里。

  回去回去回去......

  脑海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别喊了,老子回不去了!你那么想回去,你就回去吧!

  “唔......”陆长生忍不住哭泣,流下泪水。

  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为什么一切都不如愿,为什么独独是我什么都没有。

  记忆里有一个女人一定会为他哭泣吧。

  这具身体就给你了,假如你能活下去,一定要做到你想要做的事,不要像我一事无成的死在这种角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以前看过的一步动漫说,我们不得不面对死亡,独自死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陆长生闭上了双眼,就此死亡。

  片刻之后,另一个意识支配着陆长生的身体睁开眼睛,目光麻木,张开嘴奋力大喊道:“救命。”

  不断重复着呼救,终于有人听到赶来,“喂!那边的人,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眼皮愈发沉重。

  最后映入瞳孔中的,是天穹中高出密布乌云的机械巨人,与他对视的齿轮般眼睛里仿佛有火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