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徒河吃过早餐后离开家门,走在上班的路上盘算着今天工作完成后应该去哪儿,虽然想尽早回家,但是生计问题仍要摆在首位。
去问问老毛吧,他应该有些门路,介绍我做个兼职什么的。
徒河住的地方离工作单位并不近,每天上班都需要乘坐地铁,交通费用公司是不给报销的,只能徒河自己掏钱,为了省钱,徒河每天下班都会走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穿过两个市区回到家中。
走过大约10分钟的路程,徒河来到了市场区,这里是附近居民进行物品买卖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购买一些的常用品,当然如果钱足够也可以买一些违禁品。
大家都是私下里交易,从城里偷偷运出的原本属于富人的东西。
“嘿,徒河!”一个粗犷的声音叫住了徒河。
徒河转过头,入眼的是一个健硕的男人,2米23的个头体重228磅,即使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也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马甲,下半身套着一条黑色的皮裤,脚穿一双棕色的靴子。
那张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脸上有近二分之一的面积被金属覆盖,右眼是一只义眼,右手也是金属制的假肢。
男人名叫周茂,绰号老毛。
是这条街的话事人之一,早年参加过战争,胳膊和脑袋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好在还有些家底,治好了伤之后,又有国家补贴,在市场区盘下了几个铺子做买卖,是这条街最开始的几号创始人之一。
“哟,老毛,这么早开始进货啊?”徒河回过头向周茂打招呼。
“今天有几件重要的货需要我亲自把关,那几号小年轻毛手毛脚的我信不过。”老毛说道。
“岁数大了就被勉强了,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找个媳妇生个娃,以后让娃子来干这些事儿。”徒河笑着说道。
“我这么丑的就算了,没姑娘看得上。”老毛抬起义肢敲了敲自己的半边脸说道。
“你得了吧,就你这条件还有姑娘看不上你?”真是富裕的人说的话,这个时代除了那些靠脸皮吃饭的,想要结婚就要看家底够不够厚实。
作为市场区的话事人之一,在城里都有好些朋友,一条街里十家店有六家是他的。这条件搁在这里,不娶媳妇儿完全是人眼光高,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再说现在是个人谁身上还没个义肢了?
“说真的,要不是偶尔听到你出入“红象”的传言,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喜欢走旱道的了。”徒河调笑道,“前几天你还因为一姑娘跟人打起来了?”
“红象”在贫民窟是小有名气的风月场,里面的姐儿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到此,有的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得已的,有的是被人骗到那儿的,有的是还债,还有的干脆是被绑到那儿的。
徒河有时也在想要是在那个冬天自己没有遇到叶琳娜和娃尔莎,那是不不是等待她们的也是这种命运。自己是不是也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念想,冻死在那个冬天了。
“nmd!谁在外面恶老子名声!”老毛怒道。
“听说听说而已,你也知道这里藏不住事儿。”徒河赶紧撇清关系,毕竟之后还有事需要老毛帮忙。
“一个个没吃饱都有闲心看别家事儿,活该穷!”老毛咬牙切齿道。
徒河不置可否,毕竟人的本性就是喜欢看热闹和八卦。
“老毛帮我个忙呗,帮我看看有哪些划算的临时工,我想赚点现钱。”
“你不上班了?啊,你那个公司这个季度订单不多。”老毛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嗯,不止这个季度,从去年为止到现在我们公司只接到了不到一万的订单。”徒河愁眉不展道。
“毕竟你们那个只是个小小的民营企业,做的还是那些被大公司啃剩下的下脚料工作。”老毛毫不客气的说。
徒河所在的公司主营机械义肢零件的加工与安装,由军用民营机械公司与其他公司合作,外包给合作商家,这种非常鸡肋的工作分派给谁都一样,唯一的好处是增加了就业单位。
城里的大人物们想的就是,给你们这些穷鬼找点事情做,别成天说我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不过现在看来“吸血鬼”们是打算放弃这点面子工程了,近几年下派的订单越来越少,公司完不成业绩就要中断合作,只要少了这些拖后腿的,资本家们就能省下一些不必要的开支。
“是呀,领导们也都焦头烂额,这几天我们的头精神都有些不对劲,看谁都像抢钱的。我还真担心他直接卷钱跑路了。”徒河也不藏掖,具体什么情况老毛可能比他都清楚,而且本来就是实话,没啥不好意思的。
“我还有家要养,想赚点现钱为下一个冬天做准备。”
老毛沉吟了一下,“行,你下班后到我这儿,我给你找找看。”
“好嘞,谢谢了老毛。”徒河大喜道。
“别急着开心,一码归一码,该要的中介费一分都不能少。”老毛说道。
徒河不在意道,“没问题,这点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老毛满意的点了点头,徒河这家伙就这点好,分得清事儿。
最重要的是不会讨价还价。
“先走了,老毛,我下班见。”徒河走出两步对着老毛摆了摆手。
“回见。”
离开老毛店门徒河继续向地铁站前进,道路两边的店铺也陆续开张,现在人还很少,夜晚才是这些店铺的舞台,市场区的一切会向所求者张开双臂。
夜间街道的灯光会照亮每个人的脸,巨大的全息投影高过建筑,轻舀起金色的液体淋在每个人的身上,水滴落下又弹起最后在空中化为蓝紫色的数码消散。
深邃的街道上的光芒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只要还处于这片灯光下,每个人都是安全又孤独的。
眼前出现了一个外观像直角梯形的建筑,本来应是闪闪发亮的墙壁被灰尘掩盖,蓝色屋顶边缘下方闪过红色文字的发车信息。
徒河走进建筑,来到透明的操作板前,将手掌覆盖在上面,系统会自动根据公民身体里的生物芯片搜索相关信息,并确认徒河最近的到达地点优先列出在操作平台上。
徒河确认之后,系统会直接从他的公民编号账户里扣除相关费用。
“感谢您的使用,祝您旅途愉快!”操作板上面响起提示音。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愉快。”徒河嘟囔着,每次上班车票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据说收上来的钱都给车站进行日常维护了。
可事实上谁都知道,这条轨道的建造者是城里的一家大型公司,其涉及各个行业,从军用武器,生物芯片,基因改造,电子信息管理,到日常百货都有他们的下属组织。
建这条铁路无非是想着怎么把他们花的钱再赚回去。
维护也只是做做样子,可若是贫民窟真没了这条重要的交通运输路线,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无论怎样,使用的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徒河走过检票口,亮起的绿灯提醒入站。
等待列车的人有不少,大多是跟徒河一样要到工业区的人。
头顶惨白的灯光一晃一晃照在人们麻木的脸上,这是贫民窟最常见到的脸。
徒河站到人群后等待列车进站,支柱旁边的垃圾桶上布满了黑黄色的污渍,边缘还挂着一个带着汤水的垃圾袋,角落里还有一堆吃剩下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绿色的墙皮已经剥落大半,露出灰色的水泥。
车站内的气温要低于外面,徒河立起衣领捂住脸,冰冷又难闻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
唯独墙面上张贴的巨大海报很吸引眼球,上面画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修身的灰色西装,背景是一座五光十色的城市,巨大的投影和盘旋在空中的空艇,旁边的几个大字“相信奥罗福,公民自己的企业。”
“我可去你的吧。”徒河对与这些有钱人一向没有好感。
徒河不否认自己有仇富的倾向,在他看来这些资本家嘴里没一句真话,嘴上说的是为了这个社会好,可到手上做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站台前响起列车进站的提示音,人群向后退去,这个月台上没有任何的防护装置,每个月掉到轨道上被碾死的人并不算少。
笨重的车头从视线的拐角处出现,明黄的车灯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的眼睛,透明的车窗里乘务员的面色麻木,宛如被怪兽含在嘴里。
轨道与车轮摩擦出刺耳的尖叫,慢慢地停在了人群面前。
人们你推我挤的上了车,鸣笛三声后,再次启动。
徒河手握住横杠身体随着车厢摇晃,车厢里异常拥挤,都可以感受到旁边人的体温。
听说以前的人搭地铁或是其他大型公共交通工具时,都有女的挤怀孕的,也就是像这样了吧,幸好自己是男的。
正常徒河要走两个小时的路,搭地铁不过30分钟就到了,途中会穿过整个贫民区到达工业区。
这座城市依山而建,越往上地价越高,住的人越有钱,那里被称为东区,他们在山顶建造起繁华的城市,每到夜晚,城里永不熄灭的灯光都能照到徒河家门口。
外围下方的穷人都称那里是不夜之城,穷人的地方是西区,在这里的大部分人每天都想着该怎么样才能去东区,光是想想能够在那里生活都忍不住心脏砰砰跳。
不过也只能想想。
地铁到站,徒河随着人群下了车,这里是工业区,夹在东区与西区之间,一般的基础工作都在这里。
徒河的工作单位就是在这里,在这的大部分工作都不需要太多技术,基本就是为通用型机械做打磨和基础的安装。
薪水不高也不低,勉强可以满足一家三口的最低限度开支。
“嘿,徒河!”一个公鸭嗓的声音从徒河身后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徒河想也不想就加快了脚步。
真是倒霉,一大早上就碰见了这个臭狗屎。
“叫你呢,你是聋子啊!”公鸭嗓大骂道。
徒河停下脚步回头冷漠的说道,“不想搭理你看不出来吗?臭狗屎就有点自觉,别一个劲往别人身上蹭。”
“ntm才臭狗屎,你全家都是臭狗屎!”公鸭嗓回骂道。
“我是臭狗屎,你他妈就是找屎的苍蝇,还他妈是一群苍蝇。嗡嗡嗡的也不怕被别人拍死。”
“哦,你是臭狗屎,你承认你是臭狗屎了,喂!听到了啊,徒河承认自己是臭狗屎了!以后就管他叫臭狗屎了!”公鸭嗓对于徒河骂自己的话只捡自己想听的听,同时向四周的人大声的吆喝。
“刘病之啊刘病之,你妈给你取得名真没取错,一出生就知道你病的不轻,特意取了这么一个名,你也果然没让人失望,人如其名啊。”徒河一脸佩服的说。
刘病之跟他一样都是贫民窟的,只不过两人住的相距很远。
同很多人一样,刘病之并没有家人,父母也早在两年前去世了。
如果仅是如此还不至于让徒河恶言相向,毕竟都是干活出力的谁也别笑话谁。
偏偏这个刘病之就喜欢剑走偏锋,同样都是出来挣钱的,他特别喜欢嘲笑别人,讽刺那些一本正经的老实人。
圆胖的大脸上一双细小的眼睛总是喜欢乱转,目光也总是忽明忽暗,看到有哪个人出错了就大声嘲讽,恨不得每个人都听到。
喜欢胡搅蛮缠,无理争三分的那种。越是没理就越喜欢大声叫嚷,人越多喊得越欢。
喜欢拿别人的东西。
记得有一次徒河向工友借了一本书,刘病之看见了来问是不是徒河的,当时两个人还不怎么熟悉,徒河就老实回答是借来的,狗日的,那王八犊子二话不说一把抢走,转头问工友他能不能看,工友还以为徒河已经看完了,就说行。结果刘病之直接拿走了。
后来工友来要书,徒河说在刘病之那儿,工友说他说在你这儿。
气的徒河直接找到了那犊子,手里拿着一个大板子敲着桌板,问道是不是在你这儿,那时刘病之才讪讪的说自己也忘了,好像是在我这儿。
翻了半天才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找出来。
打那以后就没有人再借给他东西了。
就算这样,他刘病之也有办法恶心别人,你要是拒绝他,他就向领导打小报告,员工们平时的几句牢骚,添油加醋一番报告上去,虽说也不至于失业,但领导那里就落不下什么好印象了。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刘病之愤怒的大喊,肿胖的圆脸愈发像一个蒸熟的猪头。
徒河轻蔑的呵了一下,转身走了。
刘病之更加气愤了,紧紧地咬着牙齿,眼神阴暗。
到了车间从储物柜里拿出工作服换上,赶出门就碰见了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段长。
徒河走上前去招呼道,“早上好段长。”
“早上好,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段长问道。
段长姓张,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复黑框眼镜,也许是上了年纪,又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头顶的头发已经悉数灭绝。
段长以前尝试过将脑后的头发往前梳,好遮住那寸草不生之地,但经过一天班上的人看他的诡异眼神后就放弃了,徒河当时觉得段长的那个形象真的是......一言难尽。
“早点来把工作做完。”徒河很诚实的回答道。
才怪呢。
无论单位是否有足够的订单,不管你干多少,上面的人只会源源不断的塞给你工作,还不给涨工资。
哪怕是明天公司倒闭,也要在今天榨干你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事儿是这么回事,但说不能这么说,老板与员工在这方面都算是心知肚明,适当的面子上过得去,也就不会太为难你。
段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拍着徒河的肩膀鼓励了几句。
徒河憨厚的陪笑着,问道:“段长,下一批的订单什么时候能到?”
“怎么,之前的都做完了?这么快就想着下一批了,赶紧去把自己手头的事做好,短不了你的工钱。”老张一下子有些恼火道,赶紧摆手让徒河走开。
“哦,好嘞。”徒河背过身先自己的岗位走去。
短不了我工资,我可去你的吧。
徒河在心里骂道,看来是悬了,这批订单本来就少,估么着下一批暂时也没指望了,下班后要先去找趟老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