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夫人闻着旁边的嬷嬷:“玉深的怪毛病还是那样?”
赵嬷嬷把宁老夫人惯用的银耳羹放到她手边才道:“是,三老爷带他去江南问病也没什么好转,这去接他们的人回信,那些伺候的人没一个近身的。”
“唉,你说,这是什么病,打小就有。”宁老夫人喝了一口羹汤又放下:“现在我还记得当时阿白刚出生的时候,跟个小仙童般,哪知道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碰他,一碰就哭,就连......还要挤出来再一点点喂。”宁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还以为长大了还能好点,却是愈发严重。”宁老夫人又想起来自家孙儿汴梁城闻名的怪病。
赵嬷嬷安慰着宁老夫人:“宁老夫人别这么想了,七少爷是个有福气的人呢,将来定是能好的。”她的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七少爷的这病打小就有,就是不能让别人碰。
当初生下来多精致的一个小孩,看见的人哪一个不想亲亲抱抱,结果,一碰就哭,哭的还不是像小孩子那样大声嚎哭,而是泪珠子一串一串的不停,哭的可怜兮兮的。
为了七少爷,府里天天请御医,又花重金请民间圣手,结果没一个说得出答案,后来又是老太爷和三夫人去世,这事就这么耽误了下来,还以为好了。
出孝没多久就出事了。
选秀在即,一个远房表姑娘入汴梁城选秀,在花园见到了七少爷,就是轻轻抱了一下,就被七少爷推倒在地。等问罪的人来的时候,却是七少爷在地上昏迷不醒。
原以为是个小事,却没想到七少爷的气息越发浅弱,半个月过去,那些请来的圣手都说没救了。连什么病都诊不出来,如何弄药,又如何救人?
这一天还下着大雪,几个掌家人都在七少爷的院子呆着,就怕七少爷撑不过去了。
谁知道闯进来一个疯和尚。
承恩侯府虽然有所落败,但也不是连个疯和尚都挡不住,却是真的让人跑了进来。
疯和尚一进来就说错了错了,都错了,几个主子受了惊吓竟是没反应过来,也没听清疯和尚说了什么。
赵嬷嬷倒是记得一两句,说是七少爷投错了地方,八字也是错的。她还亲眼看到那和尚从那脏的不行的衣服里拿出来一株桃花。
那日那样大的雪赵嬷嬷在汴梁城呆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就连梅花都败落不少,那和尚的桃花竟是娇艳无比,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疯和尚把桃花放到了七少爷手里之后,几个主子才反应过来,叫人阻止,正要把人带下去的时候,一个御医突然道,七少爷好像有所好转。
的确,本来已经有僵硬趋势的身体好像又活了过来。上前扶脉,果然,之前浅到没有的脉象已经越发有力。
疯和尚也因此成了座上宾,不过疯和尚倒是只说了两件事。
改了八字,起了字。
七少爷的八字的具体时辰就改成了今日下雪时分,七少爷宁白也有了字:玉深,宁玉深。
说来也怪,疯和尚说完之后又疯癫的跑了出去,遍寻不到。
那株桃花在七少爷的手里也拿不出来,似是长到手上了。
桃花两天下来没有一丝萎靡,像刚摘下来那样新鲜。
直至三天三夜之后,那株桃花不见了,七少爷醒来之后手中仅留了一块刻着桃花的玉。
三老爷倒是一直带着三少爷天南地北的寻医,这不自从七少爷好了之后,就带着七少爷在外,今年才回来。
“三老爷、七少爷来给宁老夫人请安了。”脆亮的声音响起,是大丫鬟冬梅的声音。
三老爷宁广兴、七少爷宁白一起进了内堂跪下请安:“儿子、孙儿给宁老夫人请安了。”
宁老夫人看着自己两年未曾见过的儿子是想念的紧:“快起来,快起来。让为娘的看看你。”
宁三老爷跪着向前哭诉了一阵自己的不孝,宁白也在一旁跪着。赵嬷嬷眼尖的看到了宁白手上戴着东西。
赵嬷嬷看到了,跟儿子说话的宁老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她眼角抽搐看了看宁白。
今年不过六岁的宁白精致到她这个活了一辈子的人都忍不住惊叹,小的时候还只是觉得乖巧,两年未见,宁白精致又有灵气。
看在儿子的面上,她对着宁白招手道:“来来来,玉深,让祖母看看你。”
宁白一点不含糊,向前磕头道:“祖母安好。”站起来对着座上的宁老夫人露牙一笑。
信佛的宁老夫人哪怕对宁白不喜,对着这样的笑也不免缓和了几分面色
宁白坐在自己的小墩上看着自己的爹给宁老夫人讲着江南趣事,宁广兴为了讨好自己的母亲说的话甚是有趣。
过大一会就有其他后辈过来请安,宁三老爷也避嫌出门,顺便带走留了宁白。他自己心里对自己的母亲态度门清,她不喜欢宁白。
宁白出门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看着满堂的莺莺燕燕,突然想起自己在江南听到关于承恩侯府的事情。
作为传了三代的承恩侯府,怎么说在汴梁城也算个大族,可事实上承恩侯府一直为人诟病。
先是□□在登基之后回乡祭祖,大雪封山直接困到了山上,当时还只是猎户的承恩侯不过是将自己的妹妹献给了先祖,一夜风流,谁能想到就这么生下了□□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
公主甚是受宠,当初的不过是个美人的宁美人也是一步步升位份。只是公主没福气长大,不过公主去世之前给宁家留了恩惠。
当时□□重病在床,几个皇子皇女都在侍疾,公主当时不过十一岁,就在侍疾的时候生病了,谁料就这样一病不起,就在公主病的时候,□□病开始逐渐好了,就在□□真正大好之后,公主重病去世。
□□当时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是给自己挡了病灾,哪怕公主离世之后也封号长安公主,直接将当时还只是嫔位的宁嫔升为了宁德妃,当时宁家也直接封为了承恩侯。
宁德妃在世时间也不长,但算是帮着宁家在汴梁城立足了,之后的上位人一再的握权,承恩侯宁家除了钱什么都没,要掌实权的人,是一个没有,但是架不住姻亲多,三任帝王削弱了那么多世家大族,但像承恩侯府这样的还不多,都是汴梁城鼎鼎有名的大族。
跟其他侯府屹立不倒的原因不同,承恩侯靠的是美人。
文成侯府王氏才子屹立文坛,威远侯府陈氏将军闻名边疆......承恩侯府宁氏美人名动天下。
汴梁城有才子自然有美人,如果说论文文成侯府论武威远侯府称第二无人称第一,那论美人无非是承恩侯府。
当初的宁德妃不过是猎户出身,哪怕之后有公主受宠的原因,她本人也是个美人,深受圣宠;之后的承恩侯府似乎吃好了美人的福利,府里的女孩子从小就深受重视,在这个以男子为天的朝代,对女孩子的付出不低于任何一个男孩。
当然,获利不少,宁德妃在世的时候,就通过联姻的方式嫁了不少新贵,对于一些世家大族,嫡支嫁不过去,那就嫁旁支。
三任帝王下来,承恩侯府早就在汴梁城立了下来。
宁白想了想这鹤鸣堂,手下是南边精致的梨木,手边的瓷器应该是前朝最有名的瓷器大师烧出来的花开富贵,最先进去那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头上戴的钗子应该是汴梁城里最有名的明月馆里不卖的镇馆之宝......
宁白自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他出生就有了意识,哪怕他很久不在侯府,他也知道之前的侯府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去世的老太爷是除了在对几个孙女的培养上面特别下重金之外,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撒钱架势。
如今,看似站的稳稳地承恩侯府,花团锦簇的下面,内里的破绽已经出来了。
宁云思看似认真跟宁老夫人说着话,却还在想着自己进门之前见的那个孩子。
她今年十二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孩子。那是谁呢?只是进来之前和他们出去的不是同一条路,老夫人看着也没提,宁云思心里忍不住的想知道。
最后还是在自己的母亲柳氏那知道的。
宁老夫人最后把柳氏留了下来,又说了一阵才出来。
宁云思见自己的母亲出来就迎了上去:“母亲。”
柳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宁云思,先是给她紧了紧披风才拉着她走:“怎么在外边站着?这天还冷着呢,别累着自己。”
宁云思抱着柳氏撒娇:“不过在外面等了一会,再说是等母亲啊,怎么会累。”
“行行行,就你嘴甜。”柳氏自然也看到了宁云思头上的发钗,笑骂道:“你这钗子是明月馆的镇馆之宝,你哥给你的?”她去了那么多次明月馆自然知道这钗子的价值。
宁云思笑笑:“是哥哥给的呢,母亲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怎么不好看?我女儿是汴梁城第一美人,戴什么不好看?”柳氏也没在意这些事,倒是对着自己的女儿夸赞。
宁云思倒是羞红了一张脸:“母亲。”
周围的奴仆也在附和,两个人走了一会才到了柳氏在的红枫院,宁云思今年已经跟着柳氏学着掌家。作为承恩侯的女儿,她也是要嫁入大族掌权的人。
柳氏吩咐着底下的人打扫竹园,说是今晚三叔要住进去。
宁云思也想起来这久不着家的三叔。等着柳氏坐下来之后才问道:“三叔回来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倒不是宁云思好奇,主要是府里也有不少的亲戚在,这亲戚来之前都是消息传遍满府,怎么到自己祖母嘴里天天念叨的三叔倒是一点消息都没。
柳氏刚想说话,见屋子里还有其他的丫头就先挥退了其他人,还让自己的嬷嬷去守着门口。
她把宁云思叫过来:“这事也是你三叔和你祖母闹气。”她叹了一口气才道:“你那个时候还小,之后老太爷又把消息都封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三叔和祖母闹气?可祖母不是天天念叨着三叔吗?”看祖母日常说的话,对三叔应该是想念非常啊。
柳氏看着自己女儿娇美可人却还是稚气的脸蛋道:“你可知道你三叔干了什么事吗?”她没等宁云思回答接着道:“你三叔为了你三嫂直接放弃了继承权。”宁云思倒吸了一口气接着听。
“你三叔一直没有成亲,无论是家里怎么逼,你三叔就是没有妥协,整个汴梁城都在说宁家的三少爷宁广兴太横,就在老太爷非要他成亲的时候,把他锁到了家里,结果还是逃出去了。”
“老太爷花了无数的人力找人,还是没找到,你三叔就这么失踪了一年多,如果不是每两月有一封信,老太爷早就报官了。就在一年后的大雨夜,你三叔回来了。”她顿了一下才道。
“带回来了怀着身孕的三嫂。唉,也是造孽。家里当时死活不想认你三嫂,但你三叔很犟,硬是在老太爷的院子前面跪了三天三夜,那可是冬雨,你三叔当时多好的身体也跪垮了,自那以后也是三天两头的喝药。”
“老爷子是同意了,可老夫人不同意,还为了逼你三叔就范,说出来了如果非要娶,那以后府里的东西一分都不要碰。你三叔同意了,府里就是在那个时候分家的,不过只是分家没有分开,你三叔的那一份直接归到了老太爷手里。”
“匆匆入了家谱,没多久你三婶就临盆了,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你七弟宁白。只是你三婶就这么没了。当时你三叔好几次想要自尽,是老爷子自己弄了□□摆在你三叔面前说只要他敢自尽,他就敢把宁白毒死。你三叔这才绝了念头,不过还是在为你三婶守孝。宁白小时候都是养在老太爷那里的。”
“宁白刚过周岁,老太爷就没了。老夫人又觉得宁白不祥,对于养在老太爷那里的宁白也是不管不问,三老爷也是早就住到了城郊的道观,也亏得当时老太爷留了一批人一直照料着,就这么养着。直到宁白守孝三年之后没多久碰到了入京选秀的表小姐。”
“还以为是哪个远方亲戚,就抱了一下,谁能想到宁白又差点没了。宁白的怪病又被人想起来了,之后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她没说的是自那以后宁三老爷就把宁白带走去了江南看病,可实际上宁白不过还是一个人在江南,宁三老爷到处求道。
宁云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她之前只知道府上人很少提三叔除了祖母,其他人从来不提三叔一家人,甚至三叔一家人在府里都没有院子。
“那三叔是回来了?他住竹园吗?可那不是老爷子的地方?”宁云思想起来了,竹园平时都不让人进的。
柳氏摇摇头:“不,你三叔不住府里,他回道观。竹园是你七弟宁白住的地方。”柳氏说道这又道:“哎呦,差点忘了,不能叫宁白,你以后要么叫七弟要么叫玉深知道吗?”
“玉深?这是七弟的字?是当初那位高人给他起的字?”宁云思知道宁白的怪病,换句话应该是但凡是知道承恩侯府的人没几个人不知道宁白的怪病,当初宁白刚出生就被发现了怪病,老太爷可是撒出去无数的钱,再加上后来宁三老爷两年未归。
柳氏点点头:“是。”然后又让人进来吩咐丫鬟让她告诉管家一声说七少爷回来了,让他安排人服侍。
宁云思不解,明明自己的母亲才是掌管内院的人,怎么宁白的事,她母亲不能掺和。
“老爷子是不在了,可他的人还在,那都是专门留下来照顾玉深的。”柳氏倒是很乐意,宁白那么邪乎,她也不敢管那么多。
宁云思点点头,就和柳氏学掌家事宜,至于宁白也不是她想施以目光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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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去医院,还不一定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