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江煜想多了他所在公司是负责还愿业务,而赵问瑾的出现是天道的选择,不过江煜身份特殊,跟赵问瑾呆久了的确不好。
关于赵问瑾的情报网,江煜只有佩服的份,这样一张大网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布置的,江煜猜测赵问瑾在现代恐怕也是不一般的人物。至于赵问瑾不再让他碰军务的事情,江煜也不在意,虽然现在女子体征几乎被遮掩,但在行军路上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时下的女子的束缚并不算平和。
北地彪悍如斯,街上时常有女子策马走过也是少数。
情报网能得出江煜的身份吗?江煜从来不为这些担心,虽然系统的级别不高,可对于古代这个科技水平低下的地方已经足够遮掩一切。
在万屹的时间是少有的安逸,皇帝、太傅、赵问瑾三个人形成了诡异的平衡,赵问瑾趁机发展,学位制让他名声大震的同时,一直束缚在他身上的天地君亲师也终于消失不见。跟在赵问瑾旁边的江煜很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
赵问瑾的话越来越少,在商讨一些事情的时候甚至全程无话,他像是在放权,可太尉府上书房从不熄烛火,昭告众人他只是潜伏。
江煜跟赵问瑾商讨完粮草方面的事正要告辞的时候,赵问瑾突然开口:“学位官之事有很多人向我求,他们都是武官不懂这些,江煜你要不要试试?”
赵问瑾很清楚学位官的地位之高,待到通过学位制进入官场的人几乎都是学位官的人脉,这样大的利益没有人不心动,赵问瑾的情报网每天都在告诉他又有谁动了心思。他等了三个月,动心思的名单里一直没有一个名字:江煜。
对于江煜,赵问瑾现在甚至有些迷惑,江煜此人无欲无求,往日里甚至也看不到他对什么感兴趣。
这样一个人,赵问瑾用的不放心。
烛火微动,江煜的声音一如往日清朗:“煜自知没有才能堪当学位官,若太尉没有别的事,下官告辞。”
赵问瑾正要说些什么,门外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听闻堂兄还未歇息,文嫣煮了安神汤来。”
赵问瑾看到江煜面色少有的僵住笑了:“是文嫣?进来吧。”
赵文嫣进来之后一眼看到的不是位高权重的堂哥,而是那个一袭暗色衣袍,几乎都要看不到的人:“原来江校尉也在。”她从丫鬟那里接过安神汤:“若江校尉不嫌弃就用一碗吧。”
赵问瑾在这坐着,江煜自然不会驳他的面子,起身行了谢礼把安神汤接过来:“多谢赵姑娘。”他咕咕喝下:“属下还有别的事情,属下先行告退。”至于身后隐约传来的女子声音他置之不理。
世道艰难,女子生活不如意,江煜一般都是温和待人,可对于赵文嫣,他实在是无法直视那双盛满了利益还夹杂着名利的眼睛。
她喜欢江煜?她只是喜欢被赵问瑾信任的名将江煜。
纯粹这个词在这个年代很是奢侈,女子生活艰辛为了以后过得好些,怎么能不用心机?江煜理解不代表他乐意被骗。
虽然他也骗了这个世界。
万屹的生活的确安逸,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在享受这少有的平淡,更多的人是在渴望疆场杀敌后的升官加爵,北地靠军功立世。或许有人明白赵问瑾设立学位制又设求知楼是为了北地的以后,更多人却根本看不出来。
更多的人以为他们心中的战神就像当朝的皇帝一样看重文治,至于武功早早抛在脑后。
江煜在自己府上琢磨着围棋,这一世的江玉儿除了运气好点没有任何能力,如今江煜在行事方面大多数都是靠着之前世界所学的东西在撑着。
不是同一个副本,同一套招数自然也不能完全匹配,江煜只能靠自己。
他虽然不再带兵打仗,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说说而已,如果赵问瑾着眼的是天下,那他江煜的眼界肯定不能只看重北地。
赵问瑾来的时候就看到江煜右手执白下了一子,左手捏起黑子停在空中似乎在思考这一步要怎么走。
江煜是在想最近万屹平和下的风起云涌。
都是过惯刀口上舔血生活的人,这样的生活对低等军士而言是奢侈,可对于将领而言是虚度光阴,长时间的战乱已经让他们忘记了战争最初的意义。
于他们而言,战争是走向更高阶级的必由之路。
无仗可打,自然无功可邀,无功可邀自然无官可升......
江煜不信万屹城中一些风起云涌赵问瑾没有察觉,就连他一个最近被划归到文官里的校尉都察觉到了不安稳的气息,赵问瑾怎么可能不知道?
赵问瑾的确知道,甚至早在搬到万屹之前他就清楚会发生什么事,可他还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表面上对于万屹的军务插手的越来越少,所以万屹城中太尉‘弃武从文’的流言甚嚣尘上。
赵问瑾很明白自己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无非是清洗,可都是陪他一路打上来的人,师出有名还不够,还要有足够的理由.....例如虚报军功、又或者血洗村庄,或许还有通敌叛国......
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自然不会轻易让出去,可在城池面前发生一点点冲突,然后趁机杀敌,报上来之后说是死守城门......深夜里是一封封密信传往别国告诉他们何处驻兵少可肆意侵略.......
这是叛国吗?他们讲不是,将军你看我守住了我的城池,至于驻兵少的地方死伤惨重,将军那是那的人没本事,倒不如一起归到我麾下,我一定能守住......
“在想些什么?”赵问瑾从亭台的楼梯上来:“我看你执黑子许久,怎么,要不要和我下一局?”
江煜笑道:“太尉莫不是在欺负我?我的棋艺还是您教的。”
赵问瑾伸出手,江煜将黑子放到他手上:“话不能这样讲,俗语有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观棋盘上黑白二子的局势,很是平缓,出手招招致命又都留了不少后路,显然江煜是在自娱自乐。
“啪。”清脆的玉石声响起,黑子已落。局势瞬间发生了改变,本来只是猫狗之间的嬉戏打闹,如今是虎狼之争。
赵问瑾看向江煜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别的表情,可他只能看到灯火摇曳间他浅笑如初:“太尉的棋风变了许多。”先前是游刃有余地诱敌深入,现下是开门见山地挥刀相向。
白子落下似乎放弃了那一片,黑子落得很快:“快刀斩乱麻。”赵问瑾讲。
江煜拾起一片白子:“乱麻也是曾经护着快马飞奔的利刃。”他看似放弃了那一片,这一子下来似乎又看顾着。
黑子落下:“乱麻肆意生长终究会有一天成为荆棘。”赵问瑾收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的棋风还是如此,太过平和。”
江煜的棋风和水平赵问瑾很明白,棋风平和,大局观说不得好只能是一般,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年时间当得起太傅那句:运筹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
江煜丝毫不乱,下了白子寻新的路:“荆棘是否长成也要看天时地利,”棋子落下,他直视赵问瑾:“人和。”
赵问瑾执棋的手没有一丝停顿,他的行为举止就像江煜一样无丝毫变化:“本就是荆棘,哪怕一时风沙覆体也遮掩不住最终会让快马摔跤的倒刺。”他落下黑子,那一片白子被围剿殆尽,对着那双在北地过于干净的眼睛道:“与人无关。”
江煜先转开视线,拿出白子:“将军......太尉要用快刀斩乱麻,”执白的手在棋盘上摇摆了一下:“快刀有多快?有多锋利?执刀的人是谁呢?”白字落下,一片白子已然有了生气。
赵问瑾很快落下黑子:“快刀可以快自然也可以慢,我不说快刀削铁如泥,但能确定它不会伤到主人。”黑子落下堵了已然有点生气的白子。
对于赵问瑾的围堵,江煜执白下了一子,还像原来一样似乎没在乎那一片的死活开阔了新的疆域,又似乎在那里留着打算时时看顾。
赵问瑾越下越快,江煜越下越慢,他的棋艺能在赵问瑾手下呆这么久已经算是放水到不能再放水。
白子刚刚落下,黑子又堵了前路后路,江煜已经没了脾气,挑着眉看向对方笑了:“将军何必如此,煜自知不是将军的对手,一直在努力在一个小地方呆着,谁知道将军一直不放。”他看了一眼棋盘:“将军布局越发厉害了。”
脱口而出的将军是江煜在跟赵问瑾初学棋艺时,赵问瑾每次把他杀到没有脾气,江煜时常喊道,与将军下棋,棋输了还不算还要生一肚子的气。
江煜本以为赵问瑾是在跟着他,他一开新的路,赵问瑾就过来围追堵截,可下到最后,白棋身后紧追不舍的黑棋已然成形,进可将白吞噬干净,退可保留大半江山。
这样完美的布局,江煜不认为赵问瑾是在一直苦苦琢磨棋艺原因,他更相信是江煜对于布局太过习惯,既然出手就想到结尾,然后一击必杀。
赵问瑾呆楞了一下,是为着那很久不曾听到的将军,那是两人初识时他喊的。
“将军,属下江煜。”
时间不过两年多,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不是忘记只是不愿意想起,不愿意和现在相比。
荆棘满地,骏马扬鞭才发现身后无人陪伴。
位高权重,高处不胜寒。
江煜放下白子:“既然荆棘挡路,何须快刀?”
他看着赵问瑾道:“索性一把火烧个干净。”
回到太尉府的赵问瑾少有地早早回房休息,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棋盘能记得七七八八,他终究还是留了一条路。
可惜又庆幸。
可惜他没有同流合污,否则就可以一网打尽;
庆幸他凉薄如斯,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