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炊烟袅袅。
玉无瑕披头散发,紧紧裹着单薄的衣裳,抖了抖陷入泥泞的靴子,徘徊在村口的道路,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
“哎呀,义娥,大雨刚过,一大早的你怎么穿这么点儿就出来乱跑,着凉了可怎么办?”几个戴着斗笠,提着篮子的妇人走过来。
“义娥,谁,我呀?”玉无瑕惊讶指着自己,她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怜悯关切和一些嘲讽,疑惑间再细看,发现对方瞳孔中还有一个挽着发髻的俊俏小妇人。
小妇人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一身朴素的蓝底白花裙,姣好的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辉,算不上什么大美人,贵在鲜活有情。
尤其是小妇人皮肤天生雪白,冰之肌、玉之骨,竟然恍若已经洗筋伐髓的修行者一般,眼角一颗红色泪痣更添美艳。
初看不过普通姿色,细看竟然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不亚于绝世大美人。
玉无瑕隐约皱眉,这女子的体质异常,很容易吸引阴暗妖邪之物,如果没有及时踏上修行之路,怕是命不久矣。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的自己好像就是这个她!
“各位姐姐好,请问你们认识我吗?”玉无瑕伸手行了一礼,发现一直戴在自己手上的封印手套也不见了,行礼时轻轻动了动指尖,发现她运行不出任何术法,更不用说什么法器,她只得暂时放下,静观其变。
那些中年妇人见状顿时惊叫了起来,声音十分尖利。
“哟,刘义娥,好歹当年你父母没了还是乡里乡亲帮你抬的丧,现在你男人被贵人接走了,你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眼光高的翻脸不认人了?”
“可不敢这么说她,万一她以后成了什么娘娘,我们可惹不起,大家散了吧!”
几人扶正了斗笠,狠狠瞪了一眼不识好歹的人后骂骂咧咧的走了,走时还说着什么“短命”之类的话。
玉无瑕听得是迷茫不已,她这是重生了还是穿越了还是灵魂出窍夺舍了呀?
她也弄不懂,既来之则安之,她一边警惕打量四周,一边漫无目的往前走,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也或许是身体的记忆,她竟然走回了附身的名叫刘义娥这位女子的家门口。
刚刚踏进门一只脚,铺天盖地的记忆、思想和情感就如潮水般涌进了她的脑袋,强迫她接受这个人物的一切。
若有似无的呓语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就是刘义娥,刘义娥就是你,这是你的宿命……”
呓语模糊嘈杂,其中夹杂着许多令人头痛欲裂的咒语,如跗骨之蛆般甩都甩不掉。
玉无瑕很清楚她是谁,尤其是她从几个姐妹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关于灵魂转世重生的奥妙后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
哪怕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她也永远是她自己!
她很清楚记得自己是如何掉下深渊的,这一切肯定是那个能发出扑棱蛾子的老太婆搞的鬼,她才不上当。
不管这刘义娥是谁,反正不是她,并且她不介意改变一下刘义娥的命运。
想到这里,玉无瑕思维稍稍放松了些,呓语陡然增强,一波又一波混乱的,污秽的咒语化作黑线钻入她的识海,腐蚀侵袭着……
剧烈对抗,疼痛不堪忍受,女子就这样僵持在自家门前一动不动,从天晨到日暮,秋雨寒凉,村里其他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有这一小块天地仿佛与世隔绝。
天空被闪电划破,雷声滚滚,一道雪白的光落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雪剑尊跳下深渊后找了许久才终于发现异常,深渊下竟然隐藏着一座古墓。古墓辉煌巨大,浮现在陆地上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就好似一座山峰,更不用说地底的空间是何等广阔。
他发现古墓笼罩着巨大的结界和复杂的阵法,他寻找着玉无瑕的踪迹,一直到这里终止,猜测她应该是被带入了古墓中。他不假思索,立刻设下结界凝神而坐,引神魂探入阵中。
天空一声巨响,冬天未到,竟然有雪花纷纷飘落,隐约不祥。
玉无瑕快要爆炸糊掉的脑子仿佛被冰水淋头,如梦初醒,蓦然回头,淅淅沥沥的夜雨中有熟悉的身影缓缓归来。
“已经退烧了。”一位大夫探了探刘家娘子的额头,对突然冒出来的据说是刘家娘子家族兄长的某白发不似常人的男子道,“雪烛先生,听说兰书生已经被认回当了皇子,他是个有良心的男人,肯定会来接刘家娘子,可千万要保养好身子,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去请你来看病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雪剑尊神魂踏入此间幻界的时候就察觉法力尽失,只有一身剑术还在,于是不得不强抢了一个大夫来给疑似玉家丫头的刘家娘子看病。他记得当初请大夫看病的时候,大夫推三阻四,还说些某某短命相的话,生怕治死了要陪命,现在却这么说。
大夫闻言惊惧看向雪剑尊,深恐这不识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练功走火入魔脑子坏掉了)又一言不合就拔剑,连忙告辞。
简陋的房间内,油灯噼里啪啦燃烧着,灯如豆。
玉无瑕悠悠转醒,只觉浑身酸软,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很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依着本能喝了一口靠近嘴边的水,意识回笼,终于清楚看见了眼前的人。
她激动之下,抱着被子就摔下了床,惊讶道:“雪烛!你对我做了什么?”
雪剑尊挑了挑眉,这丫头胆子可真大,居然敢直呼他的道号。他放下水杯,退后几步,握紧手中的剑,厉声道:“刘义娥跟你是什么关系?”
“你果然认识,应该是我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吧?”玉无瑕心头的无名火一下就燃了,她觉得自己好冤枉,上下打量雪剑尊的模样,的确好像比她的男装更高大英俊帅气,不由酸道,“自己惹下的风流债自己扛,以为跑去修无情道就能躲了,啧啧,不负责任!”
“……”雪剑尊一时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幸好他化作玉尘的时候就习惯了她的神奇脑回路和各种惊悚问题,片刻后道,“我十岁就修无情道了。”
玉无瑕一时语塞:“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反正肯定就是你的错,因为我不可能是狐狸精。”
“我也没有惹风流债。”雪剑尊虽然修无情道的,不会随便让人扣风流帽子,这件事明摆着是冲她来的。
他不理会她的排斥,将他和那堆扑棱大蛾子的战斗说了一遍,最后下结论:“你现在变成了她,很明显与你有关,或许是你的前世?”
玉无瑕有些傻眼,但随即摇头:“不可能,我和哥哥出生那天……反正我们都是天然生灵,玉家的人讲求来历清白,若是前世还剩渊源的,出生之时长老就会记载,以后是要还的。”
两人商量发现都不是自己的锅,不由想起了仙墓出土的那把玉剑……可惜玉剑凝练而成的剑胚已经被敌人拿走,无法研究。
“静观其变,刘义娥拉你进来肯定有目的。”雪剑尊一时也没有头绪。
“只能这样。”玉无瑕抱着被子回了床上,她还是不太适应自己成了别人的模样,眼不见心不烦闭上了眼,临睡前她还十分坚信自己是被雪剑尊连累,背过身不给好脸色。
“你好好休息,我去探听一些消息。”
屋外的风雨声越来越大,雪剑尊俯身吹灭了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