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气氛也轻松了些,皇帝看向那妇人,道:“正如阿熙说的,程彦去了有几年了,要伸冤也早该来了,为何要等到现在,到底是何人安排的,你且如实说出来。”
妇人跪地哭道:“启禀陛下,妾当年何曾不想为家翁洗冤,只是当年家翁的死涉及皇家,又有人欲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妾是卑懦之人,实在不敢呀!”
皇帝听着妇人说话,只觉得刺的耳朵疼,他揉了揉额头,对陈士益道:“你来问。”
陈士益领命,他上前几步,站在妇人几步之遥:“我记得当年你们是自缢了的,怎么又活过来了?”
妇人闻言道:“妾方才说了,当年有人想杀人灭口,妾与婆母为了活命,只得假死以逃生。”
陈士益眉头一蹙,目光锐利:“凭你们两个妇孺,怎么能是怎么瞒天过海的?依我看,你们或许根本就不是程家家眷,快说到底是谁安排你来的,又有什么目的!”
妇人被陈士益看的有些惧意,却道:“我在程家出事前半年才嫁过去的,认识我的人不多,想来我说什么您也不会信,不如去将我婆母唤来,程家之前虽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但婆母好歹也是在诸位贵人面前混了个脸熟。”
妇人话音一落,却听魏熙讽刺道:“你不是说你婆母病重吗?病重的人你还舍得让她来回奔波,你这孝顺还真是别具一格。”
第95章果浆
妇人被魏熙一奚落,面上有些红,她对魏熙叩首道:“令婆母奔波确实是妾不孝,只是为家翁洗冤,是婆母夙愿,妾不忍婆母失望。”
魏熙听了好奇道:“你未嫁前是哪家的娘子,家教倒是好,伶牙俐齿的。”
妇人更是赧颜:“妾的阿耶以教书为生,小门小户的人家,得公婆不弃才的以加入高门。”
魏熙点头:“原来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娘子,若你所言是真的,也算是个忠贞刚烈的奇女子了,说不定还能上列女传呢。”
皇帝听了魏熙的话,在魏熙头上敲了一记:“胡说八道,列女传岂是谁都能上的。”
魏熙揉着额头有些委屈的看着皇帝,唇微扁,黑黝黝的眸子里含着水雾,很是惹人怜,皇帝笑着揉了揉魏熙的额头,对陈士益道:“去差人将程彦之妻带来。”
陈士益正欲出去吩咐,却又听皇帝道:“路上颠簸,想必也都饿了,你再去端些茶点来。”
陈士益应是,心中却明白这茶点是给谁的,眼下还未到用膳的时辰,除了昌乐公主谁还吃得下那些甜腻腻的东西。
陈士益出去了,皇帝的视线在屋中众人身上闲闲扫了一圈,最终对魏潼道:“七郎,你接着问。”
魏潼一愣,放下手里把玩的一个小巧的玉臂搁,起身道:“是。”
他看着妇人,不知道要说什么,清了清嗓子道:“当年你们假死为什么没被发现?”
魏熙以袖掩唇,低低一笑,魏潼这是被皇帝突然点名,一时蒙了,怕是想也没想就挑了自己好奇的问了出来。
妇人神色有几分悲凉:“都是草芥一般的人,谁会去管我们的死活呢?我们死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多加查验。”
魏潼听了这个答案有些无趣,正想要问些别的,却突然灵光一闪:“人死了总是要有尸体的,既然你们没死,那尸体是谁?”
妇人道:“当年家中还是有几个忠仆的,是他们……”
妇人说着似悲不能自抑,掩唇哽咽。
妇人如此说,不论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了,毕竟人都死了,到底是自愿还是他杀都凭妇人一人说道。
恰此时,陈士益领着人将茶点呈了茶点进来,房门被从外打开,阴凉的室内徒然泄进了光亮,让人有些不适应。
魏熙拿过盛着果浆的壶,给皇帝和她的兄长们都倒了一杯,到了魏潋时,她倒完看向魏潋,见他神色平静坦荡,好似对此事一点也不关心,魏熙对魏潋一笑,将盛着果浆的杯子递给魏潋,笑道:“六哥尝尝这个。”
魏潋接过,饮了一口,仔细品了品味道,道:“这果浆酸甜可口,喝了便觉得清爽,怨不得你喜欢。”
魏熙一笑:“当然,阿耶宫里的人做的能难喝吗。”
魏潋垂眸淡笑,将杯中的果浆一饮而尽,魏熙见了,忙给他又续上一杯,道:“六哥也喜欢?我只给你这一杯了,我还没喝呢。”
皇帝闻言笑道:“瞧你这小家子做派,不过是一杯浆,还短了你的不成?”
魏熙闻言,晃了晃壶,侧首对皇帝道:“快没了,再弄多麻烦,我是体恤宫人,阿耶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
皇帝笑道:“不说你,不说你,你最良善了。”
魏熙满意一笑:“自然。”
魏熙说罢,走到魏潼面前,给他倒了一杯浆:“七哥是第一次审案吧,喝这个壮壮胆。”
魏潼接过杯子,笑道:“一个妇人罢了,又不是猛虎财狼,我怕什么?”
魏熙笑道:“我看你审案一点章法都没有,怕你紧张。”
魏灏闻言,将魏熙拉倒妇人面前:“来来来,你审,让我看看你的章法。”
“果浆要洒了。”魏熙挣开他的手:“我只管看,这些事太麻烦,还是要能者多劳的,你就别与我玩笑了,好好审你的罢。”
魏熙说罢,从宫人手里接过壶,又倒了一杯浆:“你也喝些吧,我看还得等好一会的,别撑不住晕了过去。”
妇人忙推辞,魏熙俯身看着她,笑道:“为什么不喝,嫌弃?”
妇人忙道:“妾不敢。”
魏熙起身,把弄着胸前的一缕青丝,侧头看她,一举一动皆是少女特有的烂漫俏丽:“不敢呀,你是怕里面有毒?”
她音色清脆,黄鹂出谷一般,一双墨染似的眸子却莫名的让妇人胆han,妇人一颤,忙俯身跪地。
魏熙见了噗嗤一笑,回身对皇帝道:“阿耶,我长得吓人吗,你看把她吓的。”
皇帝招呼魏熙过去,道:“阿熙生的最是讨喜,哪里会吓人,分明是她心中有鬼。”
皇帝看向妇人问道:“你先前惜命,不敢为程彦伸冤,为何今日就敢了?”
妇人双手不自觉的抓住了衣服,她看向魏熙道:“皇家威严,高不可攀,妾原先是不敢的,可自从得了公主恩惠后,公主和气良善,乃妾所见之最,由此可见,陛下定也是爱民如子,明断秋毫的,所以妾便冒死前来。”
皇帝听了这话,没什么表示,魏潼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道:“阿耶治盛世,强军国,爱民如子,兼怀天下,所思所行如何,天下人心中自有较量,何必你在这说道。”
魏潼顿了顿,又道:“你若是真如你所言,觉得阿耶明断,那程彦之事早已尘埃落定,你今日为何又冒出来拦御驾,可见你是用心不纯的。”
那妇人闻言,忙道:“妾所言皆发自内心,毫无虚假,陛下乃是明君,定然会还家翁一个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