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已经到了殿门前,她回身对陈敬道:“我登基,就是想要生杀予夺之权,就是想不再如往日那般战战业业,如履薄冰,眼下我坐拥天下,怎么会再任由自己身处险境,我承认,我不舍得杀他,但这是在他不妨碍我的前提下,连他阿耶……”
提到魏潋,魏熙语声微不可查的一顿,最终只道:“更何况是他。”
陈敬心中一叹,跪地请罪。
魏熙垂眸看着他,语气已不服先前气怒,她淡声道:“我方继位,你便迫不及待的来当诤臣来烦我,真是好能耐。”
陈敬也知自己方才的话太过大逆不道,垂首恭声道:“请公主赐罪。”
魏熙悠悠扫了一眼这座巍峨的宫殿,道:“突然换地方,我怕我睡不习惯,你便给我守夜吧。”
魏熙说罢,转身进了殿中,陈敬回头,对远远候着的宫人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服侍,宫人们见状,忙绕过跪在门前的陈敬进了殿中。
当魏熙梳洗妥当,躺在床上后,一如预想中那般难以入眠。
其实这间寝殿,她是不陌生的,她在甘露殿长大,幼时常在这里玩闹,有时候乏了,也曾躺在对面的软塌上小憩。
魏熙看着那张软塌,掀开被子起身走过去,矮身坐下。
她如幼时一般侧身趴在上面,却恍然记起,她已经从这里搬出去十多年了,而这十多年里,这间寝殿已经换了三个主人。
魏熙直起身子,轻抚软塌上铺着的锦缎,上一次她坐在这张软塌上时,还是魏潋在的时候,那次他们是在下棋,还是在弹琴?
魏熙拢了拢衣衫,太久了,早就不记得了。
魏熙起身,推开殿门,外面的冷风打在身上,冻得她一激灵。
正跪着的陈敬见状,忙对魏熙道:“外面冷,陛下进去吧。”
魏熙摇头,问道:“一直在这跪着。”
说话间,夷则已经拿了裘衣搭在魏熙的肩头,魏熙拉过裘衣,将自己裹紧了:“我记得少时罚你,你还会变通呢,怎么越老越死脑筋了,守夜就得跪在这里守吗?”
陈敬微微一笑:“守在陛下门前,我觉得安稳。”
魏熙瞥他一眼:“现在学会说好听的了。”
魏熙说罢,弯腰拽住他的袖子:“起来吧。”
陈敬闻言起身,跪的时间太久了,腿跪地几乎没了知觉,他一趔趄,眼看就要倒下,却又强自忍住。
魏熙蹙眉,对守在一旁的千牛卫道:“扶他进来。”
千牛卫看了一眼寝殿,微微一顿,一路垂眸扶着陈敬进去,等他们依命将陈敬安置在席子上后,便垂首而立,等着魏熙的吩咐。
魏熙坐到陈敬对面,对他们道:“退下吧。”
等千牛卫退下后,魏熙看着陈敬冻得青白的脸色,又命夷则吩咐人去给他准备姜汤。
吩咐完,魏熙对陈敬道:“你素来是明白我的,先前又何必说那些,闹的你我都不舒坦。”
陈敬看向魏熙:“先前是奴才关心则乱了,陛下执掌大夏,怎么会任由一个小辈乱来。”
魏熙唇角勾出一抹笑:“你知道便好。”
她说罢,问道:“让你在外面跪了那么久,你可怨我?”
陈敬闻言,撑着桌子跪下,对魏熙道:“奴才是陛下的人,陛下怎么对奴才,奴才都甘之如饴。”
魏熙将陈敬扶起来:“只是问你一句罢了,当心腿。”
陈敬依言起身,方坐稳,又听魏熙道:“外面那些千牛卫你也看见了?”
陈敬点头,又听魏熙道:“千牛卫近身护卫我,而我又是个女子,千牛卫交给外臣带着,我不放心,也不方便。”
陈敬闻言,神色微顿:“陛下的意思是……”
魏熙直言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想将千牛卫交给你,你意下如何?”
陈敬有些犹豫:“我是内侍,贸然领了兵权,怕是不妥。”
“这有什么,我不也是个女子。”魏熙说罢,将散在颊边的头发别回耳后:“千牛卫是当皇帝的最亲近的一卫,自然要交给可靠的人,朝中那些盘根错节的,我不放心。”
陈敬道:“不是还有谢将军吗?”
说话间,宫人已经将姜汤呈过来了,魏熙指了指碗,示意陈敬喝:“表兄身份摆在这里,不可能一辈子戍卫宫廷。”
魏熙说罢,面上有些笑意:“再说了,我幼时都夸下海口了,怎么能食言。”
陈敬隔着姜汤淡薄的热气看向魏熙:“眼下我伴着陛下,便是最风光的了。”
魏熙笑道:“我说过,我是离不得你的,只是想让你多领一份职罢了。”
陈敬闻言不再推辞,躬身叩首:“奴才谨遵陛下圣谕。”
魏熙登基不久,回纥那边也有消息了,回纥虽因大夏相助获胜,可国力却大不如往,眼下可汗称臣,亲自前来贺魏熙登基之喜。
与回纥可汗一同回来的还有已经将范阳处理妥当的郑修明。
郑修明入了长安后,换了一身衣服,便先一步往宫中去。
魏熙在甘露殿召见郑修明,等郑修明将范阳和回纥的情况都交代清楚后,魏熙看着他的脸,笑道:“范阳的风很烈吗,好好的,怎么黑了这么多?”
郑修明笑道:“行军在外,自然比不得长安,黑些是难免的。”
魏熙闻言道:“那便在长安多待些日子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n(**)n
不能让作话空下来的我……
第263章绣榻
多待些日子再出去。
郑修明闻言微微一顿,心知魏熙这是还要将他放出去领兵的意思。
郑修明一笑:“这几年总是在外奔波,还想着回来多快活几年的。”
魏熙嗤道:“木头似的人,便是在长安,也没见你怎么快活过,如今倒是会说这些了。”
郑修明摇头,有些好笑:“臣自打少年时,便侍奉在陛下左右,早就习惯了守着陛下,这两年领兵在外,总觉得跟临时外调似的,总是要回来的。”
魏熙看着他,雍容清冷的眉眼里兴起了浅浅的感怀:“我何曾不想让你留在身边,只是,朝中诸将,如你这般年轻机变,又忠心待我的,太少了。”
魏熙说罢,拿起桌上的密信给他看,郑修明躬身接过,垂眸看起来。
等他看完,轻轻将密信放在桌上,蹙着眉头,似有怒意。
魏熙微叹:“你也看见了,这些节度使大多都是六哥留下的,纵是如今审时度势,安分了些,可底下的小动作却不断,试问有几个不想着效仿温轧荤的。”
郑修明略微思量一番,道:“如今也只有分了节度使的权,慢慢将他们弱化成一个闲职了。”
魏熙颔首:“我也是如此想的,每地一个领兵都督,一个理政刺史便足够了,只是他们又不是案上鱼ròu,怎么会任人刀俎。”
魏熙说罢,又道:“我欲封你为范阳都督,加封辅国大将军之衔,总理北地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