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白茫茫一片缟素,沉声道:“守灵是孝道也是规矩,于情于理都没有糟践一说。”
魏熙看着魏潋,有些头疼,她天生就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人,尤其是这个他人是在她心里心智坚忍的魏潋时,她眉头轻蹙:“若是真孝,就应保重好自己,将惠娘子的丧事操持好。”
魏潋看着魏熙有些为难的神色,心中有了些微暖意:“你不必再说了,我心中自有分寸。”
魏熙看着魏潋的眼睛,不论何种时候,不论是喜还是悲,他的眼里永远是清明的,这样的魏潋,让她无从劝解,魏熙替魏潋将衣袖上的香灰拂去,轻声道:“好,那我就不说了,我相信六哥不会让惠娘子担心的。”
魏潋垂眸看着被魏熙收拾干净的衣袖:“嗯,你回去吧。”
魏潋话音方落,便见冯氏端了一碗清粥进来,她将碗捧到魏潋面前:“殿下且先用一口垫垫肚子吧。”
“我不饿。”
冯氏闻言一愣,看向魏熙。
魏熙抿唇,将冯氏拉了起来:“六哥是有分寸的,六嫂就不必再劝了。”
“可是……”
冯氏话还未出口,便听魏潋道:“你去送送阿熙吧。”
冯氏闻言禁声,心中明白魏潋是嫌她烦了,她端着碗的手一紧,温声道:“好。”
待从殿里出来,冯氏将手中捧着的碗递给风竹,她抬头看向魏熙:“公主怎么不劝劝殿下。”
魏熙侧身看向她:“六嫂怎知我未曾劝过。”
冯氏看着魏熙,有些语塞。
魏熙唇角微勾,携住了冯氏的手:“六哥不是愚孝之人,他心里有成算,六嫂就不必再担心了。”
冯氏听了魏熙的话,面上攒出苦涩之意:“是我乱了方寸,我生性愚钝,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如公主一般懂殿下了。”
魏熙闻言,脸色一沉:“六嫂与六哥夫妻同心,怎么会不如我这个外人呢?”
魏熙说着,面色又缓了下来,竟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我知去年有些关于我与六哥的传言,六嫂可是将那些胡话听去了?”
冯氏神色一紧,未加多想便要将手从魏熙手里抽出来,魏熙见状,紧紧握住冯氏的手,眼里有些失望之意:“我也算是你和六哥的媒人,我以为论起情分来,我们应是比旁人亲近的,可没想到这子虚乌有的话你却信了。”
冯氏垂眸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神情慢慢柔和了起来:“公主多虑了,我怎么会听信那些中伤之言呢,我之所以想让公主去劝劝殿下,也不过是见公主与殿下一同长大,情分深厚,想着公主的话殿下多少能听进去一些罢了。”
魏熙抓着冯氏的手缓缓卸了些力道:“六嫂不为流言所扰便好。”
她说着,眉头一蹙,面上是浓浓的厌色:“这无凭无据的污糟事也亏得他们能捏造出来。”
冯氏面色端和,神态中却又透出些义愤填膺的意味:“可不是,他们怎么斗都无妨,却独独不该拿公主来说事,女儿家的名声可是再重要不过了。”
“名声好坏我倒是不怎么在意。”魏熙说着眉目一扬,顾盼间是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矜傲华光:“可我身为大夏最尊贵的嫡公主,天底下的好男儿都是任我挑的,我又何必违背情理伦常,去与六哥纠缠。”
冯氏闻言抬眸直直看着魏熙的眼睛,好似在判断她话的真假,过了片刻,她眉眼一弯:“可不是,就凭陛下和殿下对公主的喜爱,公主日后的驸马都不会差了。”
冯氏说完,似才想起了眼下是何处,她压下了面上的笑意,温声道:“只顾着与公主说话了,竟是连场合都不顾了。”
魏熙摇头:“无妨,六嫂是这几日为惠娘子侍疾太过辛苦了。”
冯氏道:“多是宫人在照料,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哪有什么辛苦的。”
魏熙拍了拍冯氏的手:“六嫂就不必自谦了,惠娘子病的那般重,有什么吩咐怕是都得由六嫂帮她道出来。”
冯氏摇头:“阿娘虽病重,但也没有公主说的那般夸张,便是起不来床,可往常惯做的事,也多半是没落下的,顶多是花的时间少了些罢了。”
魏熙眸光一闪,话里有些敬佩:“病的这么重还有心力去忙这些,惠娘子心智坚韧怕是无人能及了。”
冯氏低低一叹:“阿娘她是怕闲下来头更疼。”
魏熙闻言亦是叹了口气,与冯氏相顾无言的站了一会,便告辞了。
魏熙从宫里出来,心中莫名的惆怅,她听着马车外连绵的马蹄声,只觉震得头疼,她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却又想起了头疾而终的季惠妃,心中一滞,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抚了抚鬓间发丝,便放了下来。
她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哑声道:“去谢家。”
魏熙到谢家时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她不愿去谢珏那里吃清汤寡水,便先去了宋氏院子里,宋氏已经有月余未曾见过魏熙了,见了魏熙心中欢喜,忙又让厨房添了魏熙爱吃的饭食。
魏熙听着宋氏的嘘han问暖,心境不知不觉的就平和了,临走时还笑言要将公务繁忙的谢和谢宜安绑回来,陪宋氏用膳。
等魏熙到了谢珏的住处时,却见谢珏正在对着一盆兰草出神,她走过去,抬手在兰草叶子上轻轻一拨:“阿翁出什么神呢。”
谢珏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沉静的如波澜不兴的幽潭,一点出神的样子都没有,谢珏有些嫌弃的看了魏熙一眼:“一来就捣乱。”
魏熙眉头一蹙,亦嫌弃的看了盆中兰草一眼:“真难看。”
谢珏瞥她一眼:“不识货。”
魏熙抬手拨了拨兰草的叶子,惹得它纤细的叶片轻轻颤动:“季惠妃昨日去了。”
谢珏神色一凝:“我知道。”
魏熙托腮看向谢珏,有些探究意味:“我听说阿翁和季惠妃也算是一同长大的。”
谢珏神色淡淡:“她幼时养在宫里,常跟着雍王等人一起玩。”
魏熙点头,有些好奇的问道:“听说她当年本是要嫁给伯父做太子妃的,怎么后来又成了阿耶的妃嫔。”
谢珏拿起剪刀修剪花叶:“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陛下当时的位子坐的可不是多稳。”
魏熙睫毛微垂,拾起被谢珏剪掉的叶子在手中把玩:“原来如此,我先前还奇怪阿耶为什么会对她敬重有加,又为何特意给她加了个封号。”
谢珏看着被魏熙掐了好些个指甲印的兰叶,悠悠道:“你来我这就是要打听这些没意思的陈年旧事?”
魏熙闻言收回托腮的手,直起身子:“阿翁觉得当年阿娘的死真的只是赵氏一人之过吗?”
谢珏抬头看了魏熙一眼,眼底是看透一切的波澜不惊:“那你觉得还有谁?”
魏熙将手中的叶子揉的一团糟:“我不信阿翁猜不出来,难道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比父女之情还要重吗?”
谢珏将手中的剪子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