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要知道什么?你今天不都看到了吗?”陈队叹了口气,回到座椅上面,直愣愣的盯着黑色电脑屏幕。满腹愁绪,眉头拧成一团。
“邹,邹存明他,他的确是被吓死的吗?”我也跟着他走过去,隔着办公桌,不死心的问道。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很少从我嘴巴里面叫出,觉得有些生硬拗口。
“你都已经看见了何必再问我,至少表面上的事实就是这样。”陈队收敛了情绪,表情再次恢复漠然。仿佛刚刚的因为刑警死亡而充满悲痛的队长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又恢复了冷静和睿智,“雪莉那里的尸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你如果感兴趣可以主动点。”
“我知道了。”我默声。
“从上一周开始,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三起刑警死亡事件。从现在开始,我正式命令赵雄你为特别侦探小组的组长,开始着手负责这起案子。”他冷静漠然的语调像电流一般划过我的全身,我打了一个激灵。
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话。
原来他口中的第三个竟然是这个意思,邹存明不是第一个受害者,逻辑和理智告诉我,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我慌乱的抬起头,盯着陈队,“为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在警局整整待了三天,只是发现这里面的氛围有些变化。为什么你们什么也没告诉我?”
我更像是在质问他,“不相信我吗?所以才不告诉我最近警局发生的事情。”我自嘲的笑了两声,还以为他口口声声地重新开始是他所做出的保证,为我自己本身真正的重新开始而做出的保证。
可现在……
“的确是我下令封锁了消息,你不要想多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脸上的疲惫原原本本地显露出来,“这件事情除了现场亲眼所见的人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知情。”
情感大幅度的起伏让我丧失了理智,也许,陈队对这些刑警的情感比我对这些同事的情感更深。毕竟,我连他们的名字和人都对不上号,但是陈队可以清楚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
我知道他们死讯的时候,更多的是震惊和悲哀,这即使是一个陌生人也能出现的情感。可我在陈队眼睛里面,看到了更多的痛苦。
“对不起。”我低头。
“你能完成任务吗?”他的语调并没有发生变化,同样理智而沉稳。
脑海中闪过每一张同事的脸,我把视线重新落回陈队坚毅异常的脸上。视线在空中交汇的一刹那,我感受到我和他拥有的共同的一些东西。
“保证,我保证完成任务。”我做出承诺,对于陈队的承诺,对于死去同事的承诺,也是对于我自己的承诺。
“我相信你。”他收回目光,打开电脑屏幕和主机,准备好工作的设备,“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交流,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作为主导。”
“关于死者死亡的具体情形你去问现场的人,死者的具体情况雪莉那里有记载,还有监控要好好查查。虽然之前没有查出来任何线索,也没有得出结论,但我们的想法不一样。”他说以我为主导独立解决这起案件,但他仍然为我提供了大致的方向和思路。
我点点头,一声不吭的退出了陈队办公室。
今天的大办公室人很多,但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感觉比以往更加安静。
拿出空白的纸张和我平时惯用的笔,在空白处写写画画。
我能感觉到,空气里面死亡和恐惧的气氛在不断蔓延。这种气氛几乎要将我们侵蚀,将我们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站起身来,将笔直接扔到白纸上。脑子要么一片混沌,要么一片空白。完全整理不出任何的逻辑和思路,我需要出去透透气。
低着头看脚尖,这是我最近养成的习惯。无论是在思考,在逃避,我都习惯性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额~”感觉自己被阻挡住了前进的道路,有人竟然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我嫌恶的抬起头,伸手想把在我头上的魔爪拍掉,却对上林琳清亮的眸子。
“你怎么在这儿?”我轻轻的把她手拿下来,紧紧的握住。
这双温暖的小手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我热量,顿时温暖了我的全身。
“你怎么了?见我还不大高兴,看你那张脸。”她嘟着嘴,想要把手从我手心中抽离,“放开我,既然不想见我,那我走好了。”
看着她赌气的样子,特别可爱。我欺身一步向前,用另外一只手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别闹,在工作呢!有人看见了不好。”她轻轻地推攘着我。
我把她抱得更紧,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她挣脱出去。
“阿琳,让我抱一会儿。我有点冷,还有些累。”确实很疲惫,这短短半年的时间却让我有经历了一生的感觉。
她也规规矩矩的不再动弹,一只温暖的手环绕住我的腰,她回应着我。无论怎样,至少我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
短短的相处时间,我内心深处的女孩,给了我勇气继续往前摸索。她能够和你感同身受,她不会追问那么多原因和理由,一个拥抱就已经足够。
“雪莉法医,”我站在解剖室的门口,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朝里面的人打着招呼。
“请进。”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在笔下写完了几个字,然后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
“你过来拿尸检报告的吧!”肯定的语气,扭头对着她的徒弟招呼一声,“把今天的尸检报告打印出来,还有之前两次的也各打印一份。”
几乎不用我开口,她就知道我想做的一切,甚至帮我铺垫好路。雪莉法医是和陈队一模一样的人。
“谢谢,”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用清澈透明的眼睛看着我,一时间没了言语。
我想到了她嘱咐我的话,主动开口:“雪莉法医,陈队他,可能对我有些失望。我太自私,也太自以为是。陈队是我师傅,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她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小赵,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让你和你师傅谈谈?”伴随着打印机的声音,我脑子嗡嗡作响。我思考和判断的能力在我自己能感知到的情况下,逐渐进入谷底。我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
“算了,我看你把你师傅的脾气也学的差不多了。一根筋的脑子,转不过弯来。”雪莉法医噗嗤笑出声,摆了摆手,“资料都在这儿,走吧走吧。这一大一小我还真拿你们没办法。”
我伸手接过被订成三叠的纸张,不过十几页的纸而已,他却让我感受到沉甸甸。我默默的转身,离开这里,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十几页纸,或者说我小心翼翼的捧着三条警局同事的命。
这到底沉重了些,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赵雄,”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我停留在原地,扭头看着身后。
“赵雄,我记得你师傅说过一句话,虽然我不懂,但我想把这句话重复给你,或许你能懂你的师傅。”雪莉法医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站在解剖室门口的走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你师傅说,总有人觉得他很厉害,向他讨教破案的秘诀。可是他永远都知道真正的秘诀是什么,但却没办法使用它。”雪莉法医微微的抬头,我感觉到她的目光从我的头顶越过去,到了很远的地方。
“师傅的秘诀是什么?”我问道。那双已经失神的眼睛。
“是完全抽离感情的理智。”一字一句地吐出来,涣散的目光再次聚集,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你师傅他希望你做到他以往不曾做到的。”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再一次感受到手里纸张的重量。
完全抽离感情的理智,破案的秘诀,是为我现在指明了方向吗?
拿着三份尸检报告回办公室,周围依旧一片寂静。我把雪莉法医的话在心里重复了两遍,有些拗口,但似乎……值得一试。
第一名死者,韩旭,27岁,去年从地方的一个小警察局转过来,死亡时间周一。
第二名死者,果然,24岁,和我是一所大学毕业。基本经历与我相同,被分配到这里进行实习,然后直接转正。死亡时间周三。
第三名死者,邹存明,22岁,我的同届同班同学,和我同一时间被分配到警局。不过目前还没有转正,而我是因为上一次的机遇,所以提前了些。死亡时间周五。
死者的姓名,年龄,基本家庭资料,个人生活经历简介都有。因为他们是警局的人,所以基本的档案都存在警局,我们得到的信息也更全面。
他们的照片让我一瞬间晃了神,都这么年轻,平均年龄不超过25岁。
喉咙里被堵了些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句话不停的在我脑海中盘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雪莉法医会说陈队希望我做到他曾经不曾做到的事。
因为这对于人来说,的确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