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挺多的人都请了假,但请假的原因却不是很清楚。
我一开口,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面显得有些突兀,所有人都把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我身上。他们所有人的面部表情都很严肃,在我身上停留的目光没有超过三秒,又立刻被收了回去。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感觉他们有些莫名其妙。
所有的人似乎围着一个东西,他们站成了一个圈,身体正好把他们围着的东西挡住。我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尤其是现在还隔着他们这么远的距离。
“陈队,”我再一次惊呼出口,这群人之间有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陈队的目光一直紧锁在他们围着的东西上面,根本就没有关注我。
尽管这一次的声音也有些突兀,但没有再次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在一旁关注他们表现的我愈发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警局的同事突然来了这么多,还有满脸我所不理解的表情。陈队也突然回来,并且对我不闻不问。在我前几天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冷漠之后,环境又突然改变,让我再次无所适从。
寂静的办公室依旧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站在原地,里外两层。
我有些好奇的走过去,既然他们不关注我,那我就去关注一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个子比较高,看到这个人围成的圆圈有一个缺口,立刻朝目的地走去。
透过缝隙,好奇的往里面观望。
我讶然地瞪大眼睛,微张着嘴巴,发不出声来。我慌乱的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视线一一扫过围成圆圈的这些人,最后落在陈队身上。
他们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所以,他们刚刚看着我的表情就是他们现在最真实的内心想法。痛苦,悲悯,恐惧,还有绝望。
他们围着一张椅子,然而椅子上面的东西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一具尸体。
一具警局里面警员的尸体,他的样子我也很熟悉。这个警员我应当是见过的,不过可能见面的次数不大多,所以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记不记他名字的原因可能还有一个,他现在的样子刺激着我的神经细胞,让我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其他问题。
现场的所有人仿佛只有我反应最激烈,他们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我平复了情绪,回到刚刚的位置,观察着这个在椅子上坐着的尸体。
一张惨白的脸,他的眼珠是看起来最奇怪的地方,对比起说他的眼珠仿佛要掉出来了,还不如说他的眼睛像是镶嵌进去的。
眼眶的轮廓非常明显,眼睛一圈的皮肤乌黑。眼球露出来的面积大约是平常的两倍,除了中间的黑色部分以外,其余全是白色的眼白。眼白上面布满了大量的红血丝,红血丝的纹路异常清晰,整双眼睛充血严重。
他的双颊咬肌也非常明显,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他的上下牙齿应该都紧紧咬在一起,始终再用力。
身着制服,脖子露出一截。从耳根侧面到脖子下半部分竟然露出了青紫色的血脉管道,他的双手死死抓着大腿上的布料,关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将平整的裤腿揉成一团。
“他是被吓死的!”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开口。
陈队终于看了我一眼,眼神带着些漠然,“去看看雪莉法医来了没有?”他朝着我说道。
我有些茫然,按照他的脾气,现在不应该问我到底是如何想的吗?没想到他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是不想谈起,还是他心中已经了然?
刚转身迈出步子,雪莉法医和她的几个徒弟就进门。白大褂,白口罩,白手套,几乎是全副武装。
这边一直围着尸体的刑警们长时间一直一动不动,在雪莉法医带人来之后终于让出一个缺口,把尸体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
“什么时候发现的?”雪莉法医问道,紧锁着眉头。
“今天早上我发现的。”陈队开口,“大概是六点钟左右,我刚刚从检查局那边赶回来,路过的时候发现没有关门。以为这么早就已经来人上班了,走进来就看到他坐在椅子上。”
“那时候已经没气了。”陈队补充了一句,将所有的情况叙述的很仔细,说明完情况就吩咐道,“你先看看,得出基本的结论后再带回去,我需要一份全面仔细的尸检报告。”
陈队说完后便离开,没有在现场多待一秒。其他的刑警也慢慢散去,最后只留下我和雪莉法医,以及她的几个徒弟。
“雪莉法医,他是被吓死的。”我不死心的再一次出口,皱着眉头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警局怎么了?”我将自己肚子里所有的疑问全部抛了出来,却没有意识到雪莉法医只是单纯的辅助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她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扭头看着我,“去和你们陈队谈谈。”像是在命令,但更像是在请求。
喉咙里的话全部被我咽回去,和雪莉法医对视的三秒之后,我一本正经的认真点了点头。然后在她的注视下走出了办公室,步子有些沉重,没有了晨跑时的轻盈。
到了陈队办公室门口,看着他面朝窗户背对着我,手背在身后。即使是看看背影,也觉得有几分落寞,这大概就是雪莉法医叫我来和陈队谈谈的原因。
“咚咚咚。”我在门框上敲了几下,“陈队,我可以进来吗?”
他没有回答。
我直接走了进去,站在他的斜后方,默默的注视着他的侧脸。他没有开口的打算,我也只能这样看着他。
“这,是第三个了。”他突然开口,扭过头和我对视。漆黑的眸子,像一潭死水一样,深沉得可怕。
我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开口问道:“什么第三个?陈队,你怎么今天就突然回来了?我有很多事情……”我很为难的低下头,勉强发声,“我有很多事情需要问你,我完全不知道真相。”
“你知道刚刚死的那个警员叫什么名字吗?”他没有理会我的问题,继续追问着。
我还是抬起头,突然看到他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正在慢慢的聚集。陈队在我们面前从来没有流露出这样柔软的一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回答他那个问题却回答不上来。刚刚死去的刑警我很熟悉,但始终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叫做邹存明,23岁,和你一样大。”陈队自顾自的开口,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甚至不曾眨眼。
邹存明,我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突然瞪大眼睛。他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和我一样是这个警局的实习警员,不过他为人一直很低调,和我正好相反。
在大学里面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虽然被分配到了同一个地方实习,但我们之间的交流依然少之又少。我依稀听人谈起过邹存明的事情,是从农村里面出来的小伙子,和很多老套的剧情一样,是村里面唯一的大学生。
农村的出身让他养成了刻苦勤劳本分的性格,他会默默的做完所有事情,并且每一件事情都会尽心尽力做好。
“他和你一起来的警局,到现在还没转正呢!”陈队继续开口,他眼睛里面的情绪越来越复杂,我躲闪了他的目光,不敢同他直视。
他的隐忍我看在眼里,我怕我会忍不住哭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许现在只能听着陈队一字一顿地言语。
他明明用着淡漠的语气说出一个刚刚死在警局的刑警,最简单的事情,可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最锋利的利刃。这些锋利正一刀一刀刀插在我心上,千疮百孔,血竟然流不出来,因为那些窟窿被利刃堵住。
“陈队,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面憋出这句话,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知道我的眼眶已经发红,所以我更不敢抬头看人。
“陈队,我想要知道你们隐瞒的一切。”我一字一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