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汪汪的眼镜没有焦距,看起来像是木偶娃娃,毫无生气。
我心一惊,有些惊恐,双手抓住小小身体的肩膀,“何草,何草,小草!”大声叫着她,最后竟然连嘴里的呜咽声音也彻底消失。
烦躁和不安一起涌上心头,无暇顾及周围的环境和人。办公室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过来,大家朝这边靠拢,小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
“赵雄,她怎么了?什么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就成了这副模样?”他过来,和我并排,也异常紧张和慌乱。
“开车,下去开车,”我大声地朝旁边的小李吼道。
他似乎被我吼懵了,不过也立刻反应过来,对着后面围成一堆比他还慢着一拍的人群大叫:“联系医院,先联系医院。”
女孩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我伸手接住即将倒在地上的孩子。把她打横抱起来,跟着小李冲出人群。
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乱了我的心神,我才和这个小女孩接触了短短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她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让我心神不宁。
直到上了车,我依旧胆战心惊。我黑着脸坐在后排,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安安静静的躺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我和她靠的这么近,可竟然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和心跳。用食指探上她的鼻息,很轻微的气流从我指尖划过,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瘫软在后座上。
“赵雄,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再前方开车的小李从后视镜出来一束目光,关切的问出口。
“我也不知道,刚刚你走以后我就直接去给她做笔录,就问了两个问题。”感觉到车内有些闷,我腾出一只手来打开车窗,然后又催促了一句小李,“开快点。”
“已经最快了大哥,这可是警局的公车,违反了交通规定后果更严重!”他警告了一句,又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你就问了她两个问题,她就变成了这样?你问的什么问题?她回答你了吗?”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回忆了今天的行为,我发现自己越发不像自己了。
“嗯?”开车的小李见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在车里面发出询问的音调。我干脆闭上眼睛,低声回复他:“专心开车,不要一心二用。”
我回答的声音立刻被由于高速运动产生的气流吹散,在车里不见了踪影。他应当是感觉到了我的心情不大好,所以很是乖觉的不再说话。
车从高速运动到停止的惯性让我的身子往前一冲,我急忙护住了怀抱的人,单手撑在前面的靠椅上,留下一片足够的空间。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给忘记了。”他也注意到我的姿势,急忙道歉。
“我先送她进去,等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打开车门,抱着女孩跑进医院,嘴里大叫着医生。
即使是赵雄,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在一天之中,无数次的吸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力。找回记忆的自己,做事更是沉稳内敛了许多,迂回低调,从来不管闲事。
今天打破的禁忌实在太多,种子的萌芽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不经意间的念头和习惯会在你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即使你没有刻意去想起,然而在环境中自然而然做出的行为和动作却暴露了你的一切。
因为联系过医院,准备在大门口的医生和工具都已经就绪,只是在等待病人的到来。
把何草放在白色的推床上面,跟随医生一起推着推床,脸色愈发苍白,几乎就要接近透明的状态,马上就要消失一般。
“病人什么情况?”一旁的医生问道。
“突然晕倒的,”如果我就能知道她为什么晕倒,还来医院干嘛?不过后面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紧张的看着病床上的人,心里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你就在外面呆着。”我被一道门关在了外面,这是医生进去之前对我说的一句话,我愣愣地看着已经被关上的门。
直到双脚的麻木向我袭来,我才拖着两条腿,坐在不远的长尾椅子上面。低头用拳头捶着大腿,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
“赵雄!”小李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他刚刚跑过来,满脸通红,呼吸沉重。
“我已经把手续都办好了,小草她一定会没事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又在我旁边坐下,这句话似乎在安慰我,但更像是在说服我。
“你不用安慰我,早在你跟我说她有些奇怪的时候我就应该注意到的,都怪我发现的太晚了!”和她相处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第一次觉得这时间长得要命。
门被缓缓打开,旁边的小李和我几乎是同时起身,朝着正在摘下口罩的医生走去。
“你们是这个病人的家属吗?”医生问道。
我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孩子情况怎么样?她到底怎么了?”其他都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就好,我昨天晚上还承诺过她要帮她找妈妈。
“这孩子最近是不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和惊吓?”医生突然问道,满脸的严肃,“是不是遭遇了很大的变故,或者看到了很恐怖的情景?”
我和小李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医生:“对不起,医生。其实我们是警局的,这个小女孩等母亲已经失踪了三天。”
“医生,会不会是孩子母亲失踪所以对她造成了伤害?”小李也推测着原因。
“医生,我是昨天晚上和她遇见的,在公交车上面见她独自呆着,和她相处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发现她有任何问题。”我的目光越过身前的医生,看着后面那道虚掩着的门。
“为什么她之前没有任何异样,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缓缓开口,“还请医生直接告诉我们病人的情况。”
了解我们警察的身份以后,医生显然也重视了许多,耐心的解释着:“刚刚我们已经对她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发现她的脑电波有一些异常。”
“并且她体内的一些激素分泌过多,这些现象都只有在经历了巨大的情绪起伏之后,才会出现。”医生顿了一下,又缓缓的开口,“你刚刚所说你和她相处很正常,这些都是表面现象。”
“一个人在经历了精神重创之后,如果他的表现越正常,那就证明他所受的创伤越严重,也更难恢复。”医生的话不难懂,我立刻抓住了重点。
“所以您的意思是,孩子从昨天开始表现出来的平淡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现在这一刻他爆发了,对吗?”我反问道,心口被揪住。
所以何草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慌乱的后退两步,小李一把扶住我。
“医生,怎么样才能治好她?”小李替我问出口。
医生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