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之前把我关到地下室，玩出的花样层出不穷。”我反握住林琳的手，加大力气，然后直接把她往后一推，在杰斯反应过来之前，我笑道：“对于我个人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两个人的游戏。”
“哦？”他目光阴冷的盯着我，“看不出来你还挺怜香惜玉。”
“呵呵，你怕是想多了，谈不上什么怜香惜玉，我不过不希望被无关的人打扰而已。”目光扫过刚刚被我大力推在地上的林琳，遮掩住眼神里的怜惜。
“难道你不也一样？”我反问着他，先发制人。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们国家的哪一本书吗？”他突然岔开话题，盯着我的眼睛也换了方向，“我最喜欢孙子兵法这本书，这本书可让我学习到了不少的东西。”
我拖着残败的身躯往左边跨了一步，试图挡着他看猎物一般的眼神。拖延时间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林琳固执的性格也是我一直都了解的事，所以现在……
“哦？那可以说说你到底学到了什么吗？”我不着痕迹地将左手拿到背后，不停的对着林琳比划。我不介意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变态鱼死网破，从楼上跳下来的一瞬间我就认识到一些事。
有些东西，即使要你拿出生命去保护，你也会毫不犹豫。
在此之前，我一直追求的是精神和灵魂的自由。直到现在这也是我的信仰，如果今天能够侥幸活下去，我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做每一件事，毫不含糊。
“所谓兵不厌诈，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你们这个民族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诡计多端，你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他缓缓开口，慢慢的朝我走过来，“比如你现在，哈哈，如果我是第一次来你们国家或刚来不长时间那我肯定已经进了你的陷阱。”
“那我今天再给你普及一点中国传统文化知识，有个故事叫做空城计，你听说过吗？”我继续打着幌子拖延时间，后面已经完全没了动静，但我也不能太过于明目张胆的回头张望。
“当然听说过，难道你现在就在使用空城计这一招？哈哈哈，我要不要让你如愿以偿呢？”不到一米的距离，我已经完全可以看清他的表情和立体的五官。
“这样恐怕不公平吧！我可是受了重伤。”近在咫尺的敌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心中仔细考量着如果现在我主动出击，会有几成胜算。在弯腰捂住肚子的一瞬间，我扭头不经意的看向后面，林琳不在。
顿时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却让我大吃一惊。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出现在杰斯刚刚站立的路灯下面，我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面部表情的正常，但始终按捺不住狂跳的心脏。
小小的身影慢慢靠近杰斯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我大概知道她要干什么，如果偷袭成功，我们还有一丝胜算。如果她在半途中被杰斯发现，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杰斯，你的名字叫杰斯对吧？”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闲谈。想要引起别人注意力最快的方法就是叫出他的名字，“我看我今天也很难逃脱你的手掌心，那你能不能让我在死前明白一件事？”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什么事？”他对我一脸防备和警惕。
“我想要知道你的目的，你为什么一直将目标锁定在我身上，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价值让你这样去做。”看着周围静谧的环境，我继续补充着，“刚刚房间里面的爆炸也是你一手操控的，你本来在门口等着我。只要我从大门一出去，立刻掉入你的陷阱。”我推测着。
“没错，你的确很聪明！可惜这聪明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但你没有想到我从窗台跳出来，所以你立刻转移阵地。这就是我在坠落下来一小段时间之后才见到你的原因，对吗？”我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先稍微等一会。”他盯着他的脚下，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顺着他的视线探寻，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路灯投射在地面上林琳的影子已经彻底将林琳出卖掉。
我已经预感到他下一步的行动，在他转身的瞬间，我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越过杰斯旁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胳膊抱住林琳，在她惊诧的目光里面我朝后倒去，让她扑倒在我身上。
余光中，杰斯怒吼一声，朝我们扑过来。
在杰斯拿着匕首刺向林琳背部的前一秒，托住林琳的整个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翻滚180度。我的背部朝上，死压住林琳颤抖挣扎的身躯。
她非常娇小，我可以完全遮盖住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保证她没有暴露在外面的部位，然后我也埋下了头。
“我差点又被你们骗了，混蛋，混蛋。”静谧的黑夜突然出现高分贝的尖叫，不同于平时说话的语调，现在的杰斯把他外国人的独特腔调暴露的彻底。
当冰冷的匕首扎进我的背部时，几乎是本能地朝匕首刺来的方向拱起身体。如果这把匕首太长，如果我的身体不够厚，如果杰斯力气太大，那会不会……伤害到这个我想保护的人。
匕首从我的身体抽离，我失去力气，彻底压在林琳身上。她的一阵闷哼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护住她头部的左手直接和冰冷的地面接触，现在已经麻木。
可当一丝一丝的温热出现在手掌心时，我恢复了知觉。当匕首刺穿我的身体时我都没有感觉到疼痛，而现在，感知觉的敏感度似乎到了巅峰。
“去死，你去死。”杰斯被我们彻底惹怒，刚刚的欺骗让他的愤怒达到顶峰，冰凉的蜂锋利不断在我的身体里面进进出出。
可能现在，我的背部已经被捅成了一个蜂窝。
“赵雄，赵雄，……”弱弱的声音不断从我身体底下传来，可能是两具身体靠得太近的缘故，一字一句很清晰地直接撞入我的心脏。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两个字，颤抖的音调格外动听。
我静静的享受着现在这一刻，以前从不知道有人可以把我的名字叫得如此好听。
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奢求，多希望可以听一辈子。
“好了，嘘。”我微曲护住她头部的手指，本来想着揉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慰。又害怕自己掌握不好力度，就停了手上的动作。
我用我的身体将她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尽管外面腥风血雨，刀刃相见，但至少在我给她的这小小的空间里面不存在任何伤害。耳边只剩下杰斯重重喘息的声音，我张张嘴，发不出声。
没有人看见我的脸，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只能用嘲笑掩饰，如果我现在可以说话，那我一定要用嘲讽的语调告诉杰斯：“在还没有捅死我之前，你就这样累了，原来你们外国老都只有这点本事。”
再加上心里千万遍的辱骂，来填补我背部的窟窿。
“你再坚持一下，我刚刚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了，很快就来了。”怀下的人已经停止了挣扎，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动不动。
隐隐约约熟悉的声音响起，在我听了这么久的警车声后，第一次觉得这声音如此亲切熟悉。在寂静无声的黑夜别具一格，不说分由的想念。
“fuck，谁他妈报的警！”杰斯大声咒骂着，然后成功的把矛头对准了我，一脚一脚的踢在我的大腿、身侧。
警车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可辨。他最后直接将匕首插在我的左肩，然后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说道：“今天这些，是我还给你的。如果你命硬，过了今天还死不了。”
阴恻恻的笑声，他说：“我们来日方长。”
尽管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反驳他，同样也有无数的疑问。可是背上的窟窿似乎将我所有的力气放光，只是留下一个躯壳，毫无利用价值的躯壳。
身边终于没有了陌生人的气息，杰斯应该逃跑了，他不会希望自己在被抓住第二次。第一次逃脱算是侥幸，第二次自然会有万全之策。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但现在意识却清醒异常。我甚至想到过在杰斯逃跑前用尽全力抱住他的大腿，然后拖延时间，直到警方到达。我也想着自己的体重会不会把身下的林琳压的喘不过气来。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就连说出一句话的力气都已经消耗待尽，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为一个毫无行动能力的废人。
警车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我勾唇一笑，总算是解脱了，然后嘟囔了一句话进入混沌。
杰斯是否被抓住，案情进展的如何，这个世界又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仿佛都与我无关了。我不知道是否人真的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我清醒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想要活着。
全身软绵绵的，我浮起在半空中，身下的一草一幕都很清晰。
原来人在死亡的时候真的存在意识，我还记得一切。我还记得一刀一刀插在我身体上的匕首，我还记得林琳一声一声的呼唤着我的名字，我还记得最后警车发出的熟悉声音。
有个小男孩在稻田的小路上跑，一不小心滑进稻田，摔了一身的泥。他却自己爬起来傻乎乎的笑，继续沿着小路跑。
活过的20多年从我眼前一一划过，我走过的每一条路，看过的每一本书。所有的人一一出现在我眼前，擦肩而过、点头之交、酒肉朋友、生死患难，无人遗漏和错过。
在我以为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突然天空下起了雨，温热的雨。
我仿佛是被这雨淋落到地上，从高空砸下，全身剧痛无比。这种感觉大约是有人将你的骨头一寸一寸捏碎，让你整个身体变成支离破碎的模样，然后再帮你粘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