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件事情再也没有被他们当着我的面提起过，但私下却谋划得热火朝天。每次只要我有事离开办公室，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一看到我走进来立刻噤声。
各自回到自己位置，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但也不只有坏处，办公室的气氛显得愈发诡异，但这诡异也是他们带来的。从相互之间毫无交流，到用出言语以外的一切方法来传递信息。
他们的小动作都被我看在眼里，我压根没法阻拦，也就随他们去了。
现在每天都进入了期待夜幕降临，然后我再以同样的方法在办公室蹲点。白天照常上班，会抽出几个小时补觉，晚上就呆在办公室窗台外面的缝隙里。
设备依然很齐全，自从他们了解这件事情之后也适当的给予我援手。林琳每天早上带着早餐，办公室其他同事给我带的粮食补充，换洗衣物或者其他的生活必须品。
连续四天过去，我只是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天晚上一点的时候办公室里面会发生诡异的现象，顺序和我第一天晚上观察到的顺序，一模一样。
椅子开始到处乱动，电脑屏幕一一亮屏并且出现蓝底红字，然后办公室开始出现人与人谈话的交流声。也是从我蹲点的那一天开始，再也没有出现第五位受害者。
这对于我们所有的人来说都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就连办公室的气氛也稍微轻松一点。只要大家不再刻意去提起这件事，工作生活状态恢复原样。
暂时的终止并不意味着所有的结束，我们都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现在短暂的轻松和自娱自乐都是只是我们在麻痹自己。一旦受害者再次出现，对整个警局再一次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我的神经一直紧绷，必须在下一位受害者出现之前抓到真凶。
可是连续四天晚上的蹲守让我严重缺乏睡眠，有些精神不济，更多的时候在强打起精神。
周四早上，我无精打采的吃过林琳带给我的早餐。林琳将早餐递给我的时候，我的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脑袋昏昏沉沉。
“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你这样下去，迟早会把你自己的身体搞垮。”林琳担忧的看着我，带着些许怒气。
“没事，我能熬得过去。”我微笑着摇头，露出，让她放心的表情。
她也没有再追问或者反驳，又在我脸上深深地看了两眼才离开。我回到办公室，看到所有人都盯着我，他们相互之间的距离很近。
我皱着眉头，揉捏了太阳穴，已经察觉到今天的异样，但我实在没有余力去管其他的东西。我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同样开始查看昨天晚上摄像机保存下来的视频。
“赵雄。”有人开口。
我扭头看着他，他却看着周围的其他人，然后又低下头。似乎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很纠结。
“嗯？”尾音上扬，等待着他的后文。
他又纠结了一下，得到了旁边人的鼓励，才扭扭捏捏的开口，“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想要，想要请个法师来一趟警局。”
“呵！”我冷笑一声，扫过周围的一圈人。
“你笑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商量好了，现在的只剩你，你同意这个方法吗？”他们现在的气势如同破釜沉舟。
坐回自己的位置，我将视线放到正在播放视频的电脑屏幕上面。将时间拉倒凌晨一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些奇怪的现象。
“你倒是说句话啊！”他有些急了，往我这边走了两步，又催促着。
我眼皮也不抬，将他们的心思赤裸裸的指出来，“第一，你们现在已经商量好了，那也就是现在只需要通知我了，还问我的意见干嘛？如果我说我不同意，你们会听从这个建议吗？”
“第二，我觉得你们已经忘记了你们现在在哪，也已经忘记了你们自己的身份。这里是警局，我们的一举一动不只为自己负责，还要为老百姓负责。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要在警局请法师，这让人民群众以后如何信任你们？”
我抬起头，凌厉的视线落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有些人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有些人低下了头在反思或者在羞愧，还有些人却表现的理所应当。
“我只是一个副队长，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建议对你们有所帮助。不过，三思而后行。”该劝的我都已经劝了，能不能听进去看他们自己。心底越发好笑，在警局办法事，这会不会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
“可，可是……”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
心里隐隐约约涌起不安，听完他后面没说完的话，我愣在原地。
“可是，我们已经把申请书提交上去了。”有人替他说完了这句话，全场鸦雀无声。
“申请书已经交上去了？”我讶异的反问，他们的这件事情做得出乎我的意料，简直匪夷所思，“申请书都交上去了你们才来和我商量？呵呵，所以你们现在是来问我怎么办的吗？”
我本来精神就不是特别好，他们的决定和行为都让我震惊非常，我的语气也就更加不善。现在我只有一种感觉，受到了所有人的欺骗和背叛。
我每天晚上不眠不休在这里蹲点，没有任何人说同我一起，或者能顶替一下我换个班。做了这么多的我，竟然连知道决定的权利都没有，所以我以后需要怎么做？
我不再说话，没有说话的必要了。心不在焉的视频继续播放，反正都是一样的视频，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点击暂停，我将鼠标随手一扔，提着文件夹大跨步走出办公室。正好和陈队遇上，一张黑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意。还隔着些距离，我就能感觉到他怒火冲天。
应该是关于请法师的事。
陈队看了我一眼，发现我也很生气，我们俩同时站在原地。大概三秒之后，他丢下一句话便离开，“十分钟之后，所有人会议室集合。”声音很大，带着强大的压迫力，办公室里面的人应该都可以听见。
我转身回了办公室，没有正眼瞧他们，将文件夹重重的扔在办公桌上。拿起会议记录再次径直走出去，到了门口才冷冷的说道，“我不管用，陈队的话总要听吧！十分钟以后会议室集合。”头也不回的离开。
在会议室门口走廊的尽头，陈队正站在窗台边上吸烟。从半开的窗户里面吹进来的风将陈队吐出的烟雾吹散开来，他的背影有些孤寂。
我知道，他肩上的担子比我们沉了很多。我每天为了案情各种忙碌，可当我查不出来案子，陈队始终为我撑起一片天。
可是他自己只能依靠自己，没有人能够同他分担责任，就连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完全能帮上他的忙。
“陈队，”我的愤怒转眼变成了愧疚，走过去，和他打着招呼。
他见到我，点了点头。继续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浓重的烟雾，修长的指关节夹着烟蒂，朝窗外抖掉一丝烟灰。陈队左手拿着本子，身体斜靠在墙壁上，微眯着眼睛。
“你知道那件事吗？”他将一口烟吐尽，缓缓的问出口。夹着烟的右手支撑在窗台上，姿势有些撩人。
“什么事情？”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没有去深入思考这些问题。不过当我问出这个问题后，立刻开始后悔，慌乱的垂下头，“对不起，我知道。”
“嗯？”尾音微微上扬，他在等待我的解释。
略微有些纠结，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如果我说这件事我已经劝过他们，但他们没有听我的，仍然莽撞做事。这样也没什么用，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后果。
我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既然是我没有阻拦下他们，那责任就应该由我来承担。
“对不起。”我再次重复着这句话，到现在为止，我也只能说这句话。其他的什么也保证不了，至于在第一天蹲点的时候，或许我还能信心满满的说我能抓住凶手。
连续四天的一无所获，我已经产生了怀疑。即使知道他们在秘密的谋划着什么，我也没有更多心思去阻止这件事情，反而抱着一丝期待，也许法师真的能解决呢？
陈队继续吸烟，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我也默默地站在旁边反省。说着反省，更不如说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在我的意料之外。
他将烟放到嘴边，猛吸一口，然后将烟蒂直接扔出窗外。我已经顾不得去思考这行为是否合乎礼貌，只听见他平淡的对我说了一句，“去开会，今天局长主持会议。”
局长？我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这两个字，最后只剩下一个结论——我们完了！难道他们的直接把申请书跳过陈队，送到局长手里了吗？
心里忍不住腹诽，这些人把事情做的可真绝，连自己的后路都没有留下。说什么破釜沉舟，还不如说釜底抽薪。听到他说完局长两个字后，我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愣愣的跟着他走进会议室。
坐在会议桌的两边，整间屋子悄无声息，寂静的很。
人接二连三地走进来，除了最上边的那个位置，其他的空位都一一被填满。他们应该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估摸着十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局长现身。一直在我们面前都表现的比较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局长，今天一走进会议室，全身上下都冒着寒意。
凌厉地目光赤裸裸的打量过每一个人，所有人都心虚的低下了头，除了陈队以外。我的视线和局长在空中交汇的一瞬间，自己的身体瞬间冷了几个度，为了避免正面接触，我也急忙低下头。
“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们来开会吗？”没有开场白，局长的声音因为愤怒，音线竟然在颤抖。我们肯定知道今天开会的原因是什么，余光瞧见那些始作俑者将头埋得更低了。
最开始还能听见呼吸声，到后来连呼吸声都完全被隐藏住。
“赵雄，你来说，今天为什么叫你们来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