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高干事送到医院,先是请医生把他伤口包扎好,接着给他洗胃,折腾了半天才把他送到病房打上点滴。
谢医生本来就是医生,知道醉酒和头上的伤对高干事来说,已经不是大碍了。
那时县里的人口不多,住院的人更少,一个拥有六张铺位的病房里,只住着高干事一个人。
安顿好高干事之后,王红霞心有余悸地问道:“小张,他......不会再有事吧?”
我也不敢确认那老人被驱赶后,还会不会在回来,只得含糊其辞地说道:“应该不会有事了。”
“刚才真的是鬼......附体在他身上?”
我点了点头。
王红霞有点后悔道:“唉,过去只发现他偶尔不正常,要不是谢医生提醒,我还不知道......要是早知道,我早就把那个第二生产队的何仙姑请来了。”
我没想到她居然知道那个何仙姑,感觉问道:“嫂子,那个何仙姑你很熟吗?”
“不是很熟,下放到你们那里的时候,我见过她,但知道她很厉害。”王红霞说道:“一次在批斗她时,她说那几个朝她动手的知青会被雷劈死,当时是干旱,没人相信会打雷,结果那几个知青被庙里的雷公石像给砸死了,你说神不神?”
王红霞不知道我听过这个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我只微微一笑。
谢医生这时问我:“对了,小张,你刚才只是把小高身上的脏东西弄走了,为什么不直接除掉它呢?”
我不想把自己当时的心里活动告诉他,更不想把那个老人的样子对他说,只是敷衍道:“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走那脏东西,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除掉那脏东西。”
谢医生显然不相信我所说的,他沉吟了一会又问道:“那你刚才练的咒语是谁教的?”
当初他和高干事因为付小军的事到营部,我是当着他的面,矢口否认自己有那么一个二爷,现在自然也不会不打自招,毕竟我不理解谢医生,不知道他在得知我的一切情况后,会不会做出不利于我的事。
“我也不清楚。”我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付小军出事的那天晚上,一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出现在我梦里,先是教了我指法,又教了我咒语,要不是刚才高干事身上的脏东西说,我还不清楚那叫金刚指呢。”
谢医生皱了皱眉头,显然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但又指不出毛病在哪里,可能是意识到我是在保护自己,转而对王红霞说道:“小王,今天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就说小高喝多了不小心摔倒了。至于小张的事,就更不能说了,即使对小高也不能说。”
王红霞赶紧点了点头。
谢医生看了看手表,对王红霞说道:“现在已经八点了,今晚你就辛苦一下,我和小张回招待所了,明天他还要回部队。”
王红霞看了高干事一眼,心里明显有点害怕,她对谢医生说道:“谢医生,要不你回去休息,让小张留下来陪我好吗?”
谢医生知道她是害怕,转而对我说道:“小张,要不你就辛苦一晚上,在这里帮着照顾一下高干事。”
我干净利落地回答:“没问题。”
“好,会我回招待所给你们营长、教导员打个电话,就算你明天坐早班班车赶回去。”
“是。”
谢医生说完后告辞,王红霞一直送他到住院部门口。
过了一会王红霞回到病房,我好心劝道:“嫂子,要不我先骑车送你回去?这里只要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王红霞赶紧摇头道:“没事,我就在这里守着。”
我忽然想到,她是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
我们只好坐在高干事旁边的床上,百无聊赖地扯东拉西,在聊天的过程中,我知道他们话剧团正在排练话剧《闪闪的红星》,因为长相清秀,身材小巧,剧团让她女扮男装扮演潘冬子。
她还说等话剧上演时,一定送票请我到县里来观看她的演出。
我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除非是出公差,否则我不可能被允许晚上到县里来看戏的。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快半夜了,在叫护士进来替高干事换了瓶药之后,我准备到厕所去小便。
听说我要上厕所,王红霞立即要跟我一块去。
我先是一愣,转而想到恐怕因为害怕,她也许一直都在憋着,现在听到我要上厕所,所以才貌似凑巧地提出跟我一起去。
这不禁让我想起那天晚上在教导员家里的情景,孙晓丽当时“放水”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想起。
我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跟她一起朝厕所走去。
那时的医院不像现在,几乎每层楼、甚至是每个病房都有卫生间。
一般的医院了,都有前后两个公共厕所,一个座落在门诊的旁边,一个座落在住院部的旁边,是那种通条似的平房。
厕所里面的蹲坑大约有十多个,男厕所这边有七、八个蹲坑,女厕所那边有两、三个,中间隔着一堵墙,由于屋顶是那种三角形房梁,中间的那堵墙通常是不砌到顶的。
我们来到厕所门口时,王红霞突然问我:“小张,你会唱歌吗?”
那个时候广播里播放的歌曲不多,除了《长征组歌》外,基本上就是样板戏的唱段,所以我们把样板戏也叫歌。
“会呀,我会唱《打虎上山》。”
“真的吗?”王红霞说道:“我最喜欢听杨子荣的《打虎上山》,你就唱给我听。”
我当时懵了,心想:这深更半夜的,马上要到厕所里去,还唱什么歌呀?
转而意识到王红霞是因为害怕,她没象孙晓丽那样牵着我的手小便就不错了,听我唱歌壮胆也很正常。
我佯装不知道似地说道:“好,没问题。”
于是一边离开她朝男厕所走去,一边唱着《打虎上山》。王红霞一直目送我走进男厕所后,才赶紧跑进了女厕所。
等我走进厕所,解开裤口后,刚刚尿到一半,突然听到王红霞尖叫一声“鬼呀”,立即听到她朝门外跑去的脚步声。
我去,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赶紧憋住,一边系着裤口一边朝门外跑去。只见正准备朝医院大门跑去的王红霞,似乎意识到我在身后,又折返身朝我跑来,双手还提着裤子。
“怎么了,嫂子?”
王红霞这才慌里慌张地系好裤腰带,直接扑倒我胸前,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心有余悸地看着女厕所的门,颤声道:“鬼,鬼!”
我问道:“在哪里?”
“在......厕所的蹲坑里。我刚刚蹲下,忽然发现蹲坑里凉飕飕,毛茸茸的,低头一看,一个男人的脑袋居然从蹲坑里冒了出来。”
“怎么可能?”说完,我就要进去看看。
王红霞一把拉住我:“小张,别进去。”
“没事,我不怕。”
“可我怕。”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别——”王红霞生怕我离开她,死死拽住我的胳膊不放:“我们回病房吧?”
“那你不解手了?”
王红霞赶紧晃着脑袋:“不不不,小张,我们快回去。”
没有办法,看到她那副好像是刚刚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样子,我只好跟她朝病房走去。
走到住院部门口的时候,她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立即对我说:“小张,你就在这里挡着。”
还没等我开口问她挡什么,她把我身体一拨,让我背对着她,她直接就在住院部门口的墙边开始小便。
我有点哭笑不得地直摇头。
过去看到哪个墙角有小便的痕迹,都会认为是哪个男人留下的,现在看了,又是女人也会来这么一手。
听到她解手的声音,我也憋不住了。
等她解完手后,我对她说:“嫂子,现在没事了,你到病房去,我还要上厕所。”
“别,”几乎和那天晚上孙晓丽一样,王红霞现在是一步都不想我离开她身边,只见她哀求道:“你也在这里解吧,我替你挡着。”
晕死,我们俩都尼玛什么人呀?轮流在住院部门口解手,明天一大早这里还不得搔气冲天?
我真的不想那么干,但看到王红霞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只好点了点头。
当我转过身起的时候,王红霞也背过身去,但却与我背靠背紧紧贴着。
被一个刚刚认识的女人背靠背贴着,我当时怎么也尿不出来。
王红霞等了一会,大概是没听见动静,于是问道:“怎么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什么。”
又过了一会,还没听到我有动静,她像是反应过来了,居然“嘘嘘”地吹起口哨来。
她这一招还真管用,不一会我就有了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一想到被她嘘着解手时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因此走进病房后,我一直不敢与她目光对视。
她也看出了我因为什么而腼腆,只是暗暗地微笑着,也没有点破。
过了一会,她开始打起盹来,我立即让她在高干事的脚边躺一会,她开始还坚持推辞,实在熬不住的时候,才同意躺在了高干事的脚边。
我有点不相信女厕所里有女鬼,仗着刚才能够从高干事身体赶走那个老人,我壮着胆准备到女厕所去看看。
等我走出住院部,刚刚可以看到女厕所的门时,只见白影一闪,不知道什么东西躲进了女厕所。
——鬼!
那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立即捏起金刚指,快步朝女厕所门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