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春香看了我一眼,估计是看到我愣在当场,还以为我是被她的美貌所迷住,居然情不自禁地低头一笑,脸蛋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我去,这个误会大了。
我面无表情地把门拉得更大一点,而且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母亲刚好回头,看了廖春香一眼后,忙起身问道:“小廖,有什么事吗?”
廖春香显然是故意避开我的目光,对着我母亲说道:“张姨,不好意思,我还想借点醋......”
“嗨,借什么借,拿去用就是,你等着!”说完,母亲快步走到厨房去那醋。
和廖春香面对面地站在门口,我倒是坦荡荡地看着她,而她却有意回避着我的目光,那样子倒有几分可爱和羞涩。
母亲很快就从厨房拿出醋递给她,她说了声“谢谢”后,转身瞟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我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对母亲说了声:“妈,我出去走一下。”
“嗯,别忘记带钥匙,我下午要上班。”
“已经带了。”
我出门后把门关上,无意间抬头朝楼梯口看了一眼,发现廖春香居然停在那里看着我,大概是听到我对母亲说要出去,故意在那里给了我一个别有深意的对视。
当然,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吧,好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她怎么样,于是坦然地朝她微微一笑,她居然闹了个大红脸,低头朝楼上走去。
我走出单元后,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散着步。
和我一样大的,不是当兵去了就是下放了,还有的上了工农兵大学,那时大学已经停止高考,各种大学基本上都是保送的,而工农兵大学最吃香,走的是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等各类大学恢复高考后,这种工农兵大学也就沦为了技校。
那时工厂很少招工,一般都是顶职,也就是父母退休了,儿女可以顶替到单位工作。象我父亲去世后,我家没有人顶职,他的指标将会由单位分配给其他工人的子女。
昔日的同学和玩伴都不在,当然也有些同龄人进进出出,却是与我关系形同陌路的人,所以懒得与他们打招呼,只是独自走出大院,掏出三分钱买了根冰棒,一边吃着,一边溜达在大街上。
一个环卫工人正在扫着马路,看到我经过时,居然停下来盯着我看。我也侧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个五十开外的老人,头发很短,面目慈祥。
出于礼貌,我对他笑了一下,他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开口问道:“小伙子,是回来探亲的吧?”
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道:“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家玩玩,我家就住在前面一支巷里,你只要一问老许头大家都知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继续朝前走去。
说实话,我对他的邀请不屑一顾,心里估计他是看上我是个当兵的,而且英俊帅气,估计是家里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想介绍给我做女朋友吧?
那时候我们都叫环卫工人“扫马路”的,一般都是从乡下进城的人干的,而且大都是临时工,就算是正式工又怎么样?
就算他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将来还不是顶职到环卫所扫马路,一想到自己的女朋友是扫马路的,将来在同学和朋友面前还能抬起头来吗?
正因为如此,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石宝红的影子,虽然她家庭条件差一点,但人长的好,又是京剧团的演员,国营正式工,找她做女朋友不仅不掉价,而且脸上有光呀!
说不定什么时候被那个电影制片厂看上,跑去拍部电影,那我还不是跟着占了大光?
心里越是这么想,就越对她来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似乎并不恨那个和她一起的男人,只是觉得水性杨花的她欺骗了自己,而我快要忍受一切,就是无法容忍别人对我的欺骗,尤其是已经让我动了心的女人。
本来还想沿着大街四处走走,如果碰到什么好电影的话,还准备买张票进电影院看看,可一想到石宝红我就上火,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没溜达一会便朝家里走去。
路过老许头身边时,他又停下来驻足看了我一眼,而我不太愿意跟他套近乎,所以佯装没有看到他,大步流星地朝家里走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曾经是我们家乡的一代高僧,寺庙被毁后被迫还俗,他是看到我身带煞气却与佛有缘,本来想暗自收我为徒,没想到我却想歪了,误以为他想让我成为他的女婿。
回到单元口的时候,刚好看到廖科长和母亲一块从楼梯口下来,我礼貌地喊了声“廖叔叔”,等他们走后才回到了家里。
因为石宝红心里生烦,又无事可做,回到房间里我就往床上一躺,本来起床不久,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然客厅外的房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一怔,心想:今天是父亲的头七,按照本地的风俗,他晚上会回来压床的,难道是因为我回来,他准备提前回来,可又进不了门?
我想到自己已经身怀异能,却忘记了法术全被那白胡子老人给封住了。
门声越敲越急,听得我心里居然有点七上八下起来。
我赶紧跑出去打开门一看,却是廖春香站在门口,一脸苍白,浑身微微哆嗦的她,不象是趁廖科长和我母亲走后,故意来诱或我的。
“廖......姨,”我感到非常别捏地叫了她一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廖春香居然把我一推,走进屋里反手把门一关,心有余悸地对我说道:“小张,我家有鬼!”
对此我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因为他们不在家时,我已经听到楼上好像有人跳舞的样子,不过我不想吓她,佯装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回呢?”
廖春香浑身哆嗦地说道:“真......真的,该......该不是你爸跑到我们家去了把?”
“啊,我爸?”
廖春香看到挂在墙上的我父亲遗像,赶紧跑过去对着照片拜了几拜,声音颤抖地哀求道:“张师傅,你过世的时候,我们家老廖确实是和我一起回乡下有事,等老廖回来,我一定让他多烧点钱给你用,你大人有大量,赶紧从我家离开,千万别吓我吧!”
她想起了我父亲死后,因为廖科长没有随礼,所以觉得是我父亲跑到他家要债去了,而我估计一定是昨天晚上的几个孤魂野鬼,在争抢我父亲没有拿走的冥币时,被她回来撞破,所以今天去她家找麻烦了。
我走到她身边,叫了声:“廖姨......”
双手合十,正闭着眼睛对我父亲遗像念念有词的她,被我的叫声吓得“啊”地一声尖叫起来,反而又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廖姨?”
“没......没什么,”廖春香用手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你刚才吓着我了。”
“对不起,廖姨,”我抱歉了一声,转而说道:“要不我跟你一块到你家看看,如果真是我爸爸的话,我会让他离开的。”
廖春香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下,说道:“小张,你可不要以为我是信封建迷信,我们老家有句俗话,死人的债是不能赖的,也许......”
“没事,我不觉得那是迷信。”我坦然地笑了笑:“这样吧,我与你一块去看看。”
廖春香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跟着我出门后,刚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看到她家的大门是开着的时候,突然抓住我的手说道:“你看,我家的门都被打开了。”
虽然她不是我心仪的女人,但被她的手抓着,心里感觉还是十分微妙,我也就下意识地牵着她的手说道:“是你跑着下楼时,忘记了锁门吧?”
她显然已经记不清了,两眼惊恐万状地盯着敞开的房门里面,浑身委颤着跟着我,举步维艰地朝楼上走去。
好在这是上班的时间,我家对面和她家对面的家里都没人,否则突然冒出个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还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虽然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外面的太阳还是火辣辣的,但跨进她家门口的那一个瞬间,就能感到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那是一般的家庭都是不脱鞋的,而她家非常干净,看样子是要脱鞋才能进的,我正准备脱鞋,廖春香说道:“不......用脱鞋,万......一有鬼的话,我们也好跑得快一点。”
听她这话,我不禁暗自想笑,就算跑得再快的人也跑不过鬼的。这也是大多数人的误解,在黑灯瞎火的地方感觉身后有鬼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加快步伐。
我要说的是,如果真的被鬼缠上了,你跑是没有用的。
我昂首挺胸地走进卧室,廖春香一只手被我牵着,另一只手又从胸前绕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脸紧紧贴在我的肩头,象个小偷似地左看看,右瞄瞄,那样子居然勾起了我男子汉的英雄气概。
我知道她家里有鬼,可惜现在却看不到,无意间我看到挂在墙上的廖科长前妻的遗像,在我印象中她是个十分和蔼的中年妇女,但今天我看到她照片上的目光了,充满了怨恨和萧杀之气。
我侧脸叫了廖春香一声:“廖姨。”
“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把那遗像换成瓷像呢?”
那时候大多数家庭都是把先人的小照片拿到瓷像馆,由画师去画瓷像,用墨笔画出来的瓷像没有照片那么传神,因而也不会让人感到带煞气。
廖春香抬眼看了廖科长前妻照片一样,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一样,转过脸来又问了我一句:“怎么了?”
“因为她的目光煞气太重。”
就在这时,厨房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吓得廖春香赶紧搂着我的双肩,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几乎是哭喊道:“妈呀,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