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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九章 终于找到驴

  好不容易舔完,已是华灯初上,石冒逊仰头看着壮汉,因面部肿涨而不能说话,目光中的意思是:行了吧,都舔干净了,我能离开了吗?

  壮汉比较满意,去铺子里舀出一勺米饭,因石冒逊的破碗早不知所踪,便将米饭倒在他面前的街石板上:“说话算话,你舔干净地上的泔水,我便舍你一碗米饭,因为我是一个良善鬼。呵呵呵呵。”

  石冒逊泪水夺眶而出,不由自主地翻身跪下,对着壮汉磕了两个头:“感谢施舍!”

  围观众鬼差点没被恶心吐了:天底下还有这等贱鬼!但他们也动了恻隐之心,纷纷回到自己店中或家中,拿出剩饭馊菜施舍这个挨了一整天打的可怜乞丐。

  有鬼送给石冒逊一个锈迹斑斑的破搪瓷盆,石冒逊将众鬼所舍倒于盆中,抱在怀里,一步三瘸回到城隍衙门。

  李正坤和乐武站在衙门大堂前。早有衙役将街上发生的一切禀报二鬼,二鬼便来堂前观看。

  李正坤见石冒逊面目全非地瘸着腿回来,怀里抱着馊饭菜,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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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武笑道:“没想到这小子乞讨一天,居然收获颇丰,除开讨回一盆残羹冷炙,还讨到一天打,得到满身伤痕。”命将其带回牢里,明天继续。

  见李正坤脸色不好,乐武又道:“李公子是不是担心这小子乞讨过程太顺,三天之后会讨满瓦缸?公子不用忧心,我这就命衙役将缸中乞食拿去倒掉,让这瓦缸变成无底洞,怎么装也填不满。呵呵——三天之后,要打要罚,那小子仍然是我们案上的鱼肉,任由我们砍剁。”

  李正坤道:“乐老爷误会啦,我不是担心石冒逊能否将瓦缸装满,而是透过他今天的遭遇和行为,可以窥见他的内心。这老小子一定已识破我的计谋,通过此举向我表明心志:无论怎样摧残他,关于枕肥湖底的秘密,他都不会说出来!”

  “石冒逊有这么厉害?”乐武半信半疑。

  李正坤摇摇头:“这个秘密,变成鬼都不能说出来,便不是他自己的秘密,一定事涉他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石冒逊做鬼都不敢背叛?”

  乐武吓了一跳,嚷道:“除非是神仙!据下官做鬼几百年来所见所闻,这天底下有阴有阳,有人有鬼,却没有神和仙。李公子不要焦心,我们只管饮酒等待,三日之后,看我再审石犯。”

  三天之后,乐武升堂,命带上石犯冒逊。

  乐武指着堂前空荡荡的瓦缸,喝道:“大胆石犯,本官命你乞讨满缸,你却偷奸耍滑,一粒剩饭都没讨到,如此对抗戏耍本官,着实可恼!来呀,大刑伺候!”

  坐在案旁之下的李正坤直对乐武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别把话说满了。乐武每天晚上命衙役偷偷倒掉瓦缸里的饭菜,石冒逊第二天看见,一声没言语,李正坤料定这老小子一定有什么后招,乐武不问清楚就擅下结论,怕被石冒逊钻空子,如果闹出笑话,岂不有损城隍老爷的威严。

  果然,石冒逊不慌不忙地答道:“老爷容禀:在下按老爷之命,三天来每日上街乞讨,不敢稍有懈怠,如今期满,刚好乞满一缸,请容在下试拍三掌。”

  “要给老爷变戏法!”乐武眨着眼,命他速速变来,如若不成,加倍重责。

  石冒逊站起身,用力拍掌,三声响亮传出衙外,稍倾,两个鬼汉各挑着一副木桶来到堂下,木桶里装着高高的剩饭溲菜,将桶中饭菜倒入缸中,正好满满一大缸。

  乐武差点没惊落眼珠子:王八蛋,在这儿等着老爷哩!

  将手中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刁犯,竟敢戏耍老爷!来呀,给我狠狠地打!”

  行刑衙役闻令上前,不由分说将石冒逊拖翻在地,乱棍开打,堂上立起鬼哭狼嚎之声。

  两个送菜鬼汉唬得魂魄出窍,走留不是,站于堂前仓皇四顾,乐武喝命乱棍打出,几个衙役上前,举棍兜头便打,两鬼汉弃了桶,抱头鼠窜而去。

  原来,石冒逊第一日乞讨,在街上挨了一天打,不意竟在这条街上出了名,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自此之后,石冒逊每到一处饭铺或酒楼,也无论掌柜还是伙计,都说道“这就是那个挨了一天打的乞丐,真是天可怜见”,全都大方地施予剩饭溲菜,使得石乞丐的乞讨进程格外顺利。由是可知,人人都想当网红,为的是只要出了名,利便与之紧相连属耳。

  石冒逊第二天便将瓦缸乞满,但在往缸里倒乞获物时,见缸底干净如洗,第一天所讨之剩饭菜踪影全无,便知有鬼使坏,意欲使自己三天乞讨无功,第三天便多了一个心眼儿,用巧言说服两个鬼汉,乞得两副木桶,藏于街角,全天所乞都偷偷倒于桶中,石冒逊跟两鬼约定,第二天一早将木桶挑至城隍衙前,只要听见衙内响起三声掌击,便挑桶入内,必得城隍老爷重赏云云。

  两个傻鬼依言前往,却不意竟是一顿乱棍,赏没讨到,反各失一副木桶。

  石冒逊被狂打一千棍,受刑毕,基本只有进气,不见出气。受刑后期,他呼痛之声早已停止,堂上只闻棍击声,不闻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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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晕死,乐武命用水泼醒,喝问:“尔服不服?”

  “不——服——”

  石冒逊声若游丝,但堂上众鬼听得清清楚楚,乐武鬼脸一绿,要掷签再打,李正坤止住他。

  乐武命将石犯押入大牢,跟李正坤商议道:“这个鬼犯刑也受了,乞丐也做了,仍是死硬不招,如之奈何?”

  李正坤道:“容我再想想吧。”

  对李正坤能否想出办法,乐武很是怀疑,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主意,便命后衙摆宴,想邀李正坤先醉一场,不管多大的烦恼,都他妈酒后再说。李正坤谢绝他的好意,郁郁走出衙门,信步而去。乐武只得退堂自饮。

  在凤山城里转了很久,李正坤偶一抬头,看见了桑青大学的大门,门柱上还贴着城隍衙门禁止孤魂野鬼入校的布告,原来不知不觉来到桑大。

  他猛然跌脚道:“嗨——怎么骑驴找驴,也真够蠢的!”

  李正坤急急奔到桑大图书馆,在二楼一个隐秘的角落找到书僮包振堂,包振堂正坐在屋角,手里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

  可不能让这老小鬼儿看出自己的仓皇,李正坤煞住脚步,定定神,将气喘匀,方才踱着方步缓步走至包振堂跟前:“看的什么书,如此专心?”

  “四库全书中的六壬神定经。”包振堂答道。

  什么玩意儿?四库全书李正坤倒是听说过,好象是清朝乾隆皇帝主持修订的书库,据说囊括天下之书,包罗万象之事,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反正自己似乎没读过几本。至于六壬神定经,更是闻所未闻。包振堂既看这么偏的书,肯定能知人鬼所不知之事。

  “好看吗?”李正坤假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好看。”

  “那还看什么?”

  “无聊。”

  李正坤一脚踢飞他手中书卷,厉声喝道:“老爷我遇上麻烦事,正焦心不已,你不思为老爷解忧,却躲在这角落里无聊看什么神定经,我看你是神经!”

  包振堂忙敛色恭敬行礼,充满关切地问道:“老爷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李正坤说他既成天抱着书在啃,要考一考他,看他到底是真有学问,还是附庸风雅假读书,亦或书虽读了不少,因资质有限,仍是一脑子浆糊,遂将枕肥湖底阴阵之事对他讲了,问他可有破解之法?对于自己失却阳间借住躯体之事,李正坤没讲,以免被这老书僮笑话。

  包振堂指了指被踢到远处的书:“那本书上便有破阵之法。”

  李正坤心头一滞:看来是老爷仓促了,没问青红皂白就踢掉破阵之书!见包振堂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李正坤脸色一黑,骂道:“既是如此有用之书,还不速去捡回,傻戳在这等什么,等老爷我去给你捡回来?”

  “捡回来做什么,那书我在阳世之时便早已读得滚瓜烂熟。”

  “原来你是在跟老爷逗闷子,看老爷的笑话,我一脚揣死你!”李正坤提腿假意要揣。

  “老爷要揣死我,我倒也无话可说,由着老爷的心意,只是谁帮老爷破阵呢?”

  李正坤原非真要踢他,包振堂讨个饶,他便可借坡下驴,圆了这个无故起兴的幺蛾子,可这该死的老书僮却偏不给台阶,让李正坤僵在半空中下不来。要是假戏真做,当真一脚踢出,倒是保住了老爷说话算话的颜面,可如果包振堂借故装疯,不用心破阵,在李正坤眼目前身边之鬼中,还真找不出能破湖底阴阵的第二个鬼来。

  得,你小子不给台阶,老爷我自下之,嘿嘿。李正坤呵呵一笑,收了腿:“老爷我吓吓你,是让你记住,若不用心破阵,一腿踢飞你!”

  话说到这一步,包振堂不能再装疯卖傻,只得弯腰深揖:“在下一定尽心尽力,请老爷放心。”

  包振堂告诉李正坤,此阵名叫星途阴阳阵,虽针对阴间鬼魂列阵,组成阴阵的圈墙却跟阳间之天上星辰相对应,故此阵阴间难破。

  李正坤听他的意思,此阵只能从阳间来破,可要是能从阳间破之,他还和乐武还费那么大劲干嘛!看来这老小子枉称才学满腹,关键时刻一点用不顶。不觉脸露轻蔑之色。

  包振堂看在眼中,也不露声色,对李正坤说,要是别的鬼,面对此阵,绝难破除,可对他包振堂来讲,这个阵不过如纸糊沙搭一般,只需如此如此,便可摧毁殆尽!

  真如此简单?李正坤不禁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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