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还算阴间的话,那阴间还他妈有王法吗?怎能将两个鬼如此残忍地殴打?就算要打,也他妈歇一下好不好?
阿育奥和菲莱仕在疼痛矇眬之间,不觉发出这般灵魂拷问。可回答他们的是更加密集坚硬的拳脚。
布朗斯特因呆立在边上,心中暗道:真他妈解气!
李正坤看着他,悠悠地道:“你应该就是航母司令布朗斯特因将军了,你当初怎么知道海狼号有问题,调都不调查一下,就他妈用鱼雷攻击,太草率了吧?”
“航母是舰队之魂,容不得半点闪失,海狼号反常明显,战场之上,何须调查。”布朗斯特因淡淡地说。
“看来你还是个**湖。呵呵呵。”
“你才是英雄出少年。”
李正坤笑道:“你我是敌对双方,怎么相互恭维起来了。”
布朗斯特因摇摇头:“以前是敌对双方,现在不是了,我们是你的俘虏。”
这句话李正坤听得十分受用,脸露得色,睥睨四围。布朗斯特因乘机道:“别再打了,再打那两个鬼就成肉饼了。”
李正坤这才想起来还有两个鬼在挨打,忙命停手。禇雄儿揉着手腕、晃着脚踝,高声笑道:“哥,好久没这样痛快打过鬼了,太过瘾了!”
再看阿育奥和菲莱仕,已紧贴水面,随浪浮动,无声无息,似乎已气绝多时。旁观众鬼见此情形,就吓得脸红身抖,不敢擅动。
李正坤责怪禇雄儿等鬼道:“你们就不知道下手轻一点,把这两个憨鬼打得不能动弹了,还得找鬼抬着他们,多麻烦。”
禇雄儿等六鬼笑道:“是你喊往死里打呀。”
正说着,阿育奥和菲莱仕都发出一声呻吟,禇雄儿拍手叫道:“哥,他们还能叫,还没死。”
李正坤道:“要是普通的鬼倒也罢了,可这两个鬼必须押回无常殿,交无常爷发落。没死就好,拉起他们来,归队。”
顾奇和章顺问舰桥怎么办?李正坤让沉了。禇雄儿等鬼便打开舰桥能开的弦窗,合力将舰桥掀翻,海水涌入,很快,舰桥在水里翻滚了几下,就没入海中,消失不见。
布朗斯特因叹息数声,两行眼泪从鬼眼流出,似乎在为鬼生号最后一块舱室的可悲命运叫苦。
禇雄儿等鬼将从舰桥出来的二十二名鬼魂集合起来,包括布朗斯特因;又命四个鬼分为两个一组,从海面扶起已是半残的阿育奥和菲莱仕,向着停在海上的大队伍前进。白鬼们目睹了他们的厉害凶残,哪敢说半个不字,全都乖乖地听从指令,垂头丧气地踽踽向海上大队伍行来。
与大队会合,除开阿育奥、菲莱仕、布朗斯特因,李正坤命将众鬼编入鬼队伍,全体重登海程,往东而来。
阿育奥和菲莱仕还以为他们和布朗斯特因级别高,李正坤要给予特别优待,谁知却被特别对待。李正坤命禇雄儿和黑头鬼将阿育奥和菲莱仕按趴在水面,两头相并,向后反拉起双臂,用绳子拴住手腕,再将双脚拉起,用绳子系住脚踝,做成一个车架子;再从鬼队伍里拉一个白鬼出来,命横趴在二鬼的腿上,做成坐垫。这样就做成一架类似于雪撬一般的东西。
李正坤坐上去,弹了弹屁股,觉得大小高低、柔软程度都挺不错,大大地表扬了禇雄儿和黑头鬼,夸他们有鲁班之巧。
禇雄儿道:“哥,我和黑头哥来推你。”
李正坤笑道:“哪有推着跑的雪撬?”让用绳子套住布朗斯特因,命他来拉。
布朗斯特因面色一凛:“我虽是你的俘虏,但并非战败,只是不小心被你暗算。我认栽,但绝不受辱,给你做拉雪撬的狗!”
李正坤道:“你见识太短浅,只见过狗拉雪撬,见过马拉趴犁没有?这架车就不算作雪撬,算作趴犁,你不愿做狗,就当一匹马吧。你的航母舰队,被自己的带刀护卫暗算干掉,不是战败是什么?战争的方式多种多样,不一定非得双方摆队厮杀,才能算作战争,打败了才算战败!作为舰队司令官,你骄傲自大,军纪不严、军令不畅,不能约束部下,至使海狼号冒险独进,被我钻了空子。这就是你被我打败的根本原因。我消灭了你整支航母舰队,这不是侥幸,而是战争史上以少胜多、以个用群的奇迹!你虽然是我的手下败将,但我还是给予你应有的尊重,将你跟脚下这二鬼区别对待。因为阿育奥和菲莱仕只是会耍嘴皮子的无聊、无耻政客,没有尊严。作为败军之将,你给我拉车,是你应享有的‘待遇’,算不得侮辱你。你不服吗?”
“说得好!”禇雄儿和黑头鬼一劲儿鼓掌。
布朗斯特因终于低下头颅,面色极惭。禇雄儿和黑头鬼将绳子套在他身上,喝命道:“驾——走!”
布朗斯特因拉着李正坤在海面上飞奔,溅起高高的浪花儿,漂亮而惬意。禇雄儿和黑头鬼在后面欢笑追逐。
李正坤笑道:“这才是有意思的旅程,否则漫漫海路,岂不闷死个鬼!”
李正坤押着庞大的鬼队伍,一路攒行,昼夜不停,半个多月即进入东土近海,即将登岸。阴美国派出的追赶航母舰队,紧赶慢赶都没追上李正坤,至近海不得不停下来,请示阴美国国防部,是否继续追赶?国防部作不了主,请示黑殿,总统汤姆思之再三,暂不愿跟东土阴国正面冲突,指示撤回。航母舰队便转舵西行归国。
李正坤虽不知身后凶险的具体形式,但缓行有险他是知道的。他心头十分清楚,阴美国一整支航母舰队被干掉,岂肯善罢干休,一定会疯狂反扑,因此,押着鬼队伍一刻也不许停留,急急赶路,直到进入东土近海,才将暗悬着的一颗心放将下来。
前面出现一座小岛,李正坤认识,就是来时路过、拜见过有烈火之笔的鲁讯的小岛,便命黑头鬼等带着鬼队伍继续前行,他带着禇雄儿登上岛来。
进入小木屋,里面却空空荡荡,曾经坐于桌前深思焦想的鲁迅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满屋纸张和烟头,似久无居住。桌面上铺着一张纸,一支硕大的茶缸,里面塞满烟头,成为镇纸的一部份,另一端镇纸是一个墨迹早已干涸的砚台,砚台旁边丢着曾握于鲁迅手中、书写便惊天地泣鬼神的烈火之笔。
先生杳矣!李正坤觉得喉头有些发咸。
当初,离开东土之时,在岛上曾有幸聆听先生的当面教诲,虽因先生话语高深,基本一句没听懂,但鲁迅热忱慨然的磅礴之气,犹如薰蒸汤浇,使李正坤浑身炽热如火,惊悚而爽利,近四十年了,至今想来,那种感觉犹仍在身。经阴美国一行,李正坤对鲁迅的话似乎有了切身的认识,只是因为当年并未听懂他的话,这种认识十分朦胧而已。
走近桌前,纸上写满了字:
海平安,山平安,天平安,地平安,水平安,波平安,鸟平安,鱼平安,你平安,我平安,人平安,鬼平安……
除开前词不同,通篇都“平安”二字,不知所云。
下面有一行小字:
世上又现妖人,吾不忍再枯坐荒岛,当投关而去,进入转世轮回,去骂死这些王八蛋!鲁迅愤书。
原来鲁迅转世投胎去了。李正坤长舒一口气,既高兴又失落。原本还想着来向先生汇报一下此次阴美国之行的遭遇和思想,请先生点拨迷津,可先生舍岛而去,投世为人,到阳间惊世骇俗去了。这是好事,当为先生高兴,为人间庆幸!但与大师之魂相失,却也是李正坤的憾事!
他神情嗒然,失魂落魄。禇雄儿不敢打扰,对桌上的“平安经”也不感兴趣,摸起烟缸里的烟蒂,送进嘴里咂摸一阵,啪一口吐出,挤眉嘬舌,直晃脑袋:“这劳什子有什么好,人和鬼都吸得津津有味儿!”
李正坤道:“记住,先生教导我们:年青人一定不要吸烟!”
“可我们是鬼。”
“一样!”
离开小木屋,跳入海中,兄弟二鬼奋起直追,半日追上鬼队伍。此时,离海岸已经不远。
又行半日,离海上岸,往黄泉路进发。非一日奔上黄泉路,再登上望乡台,翻过阴阳界,挨过鬼门关,直到无常殿前。
黑白无常听说李正坤回来了,还带回来三千多名鬼魂,急急奔出殿来,果见数千白鬼列入殿前校场,李正坤、禇雄儿、黑头鬼和包殿四鬼:牛头、马面、猪脸、羊首,恭立大殿门前;在他们身旁还有一个白女鬼、两个现代黄鬼。
黑无常对白无常道:“哥哥,我们是不是在做梦?站在我们面前的真的是李正坤和禇雄儿公子?”
白无常哈哈大笑:“哥哥,非梦非幻,正是李正坤和禇雄儿两个实实在在的鬼!”
黑无常一巴掌拍在李正坤肩头,几乎带着哭音道:“李公子——李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钟郡主就打算将我们哥俩煮了仍阴河里喂王八!哈哈哈——你可算救了我们兄弟!”
黑无常激动不已,语无伦次,白无常比他冷静一些,见他失态,忙低声道:“哥哥,可有很多鬼和差役都看着哩。”
“对对,不能站在殿外,李公子,快快请上殿。”黑无常反应过来。
李正坤等随着黑白无常上殿,二常到案后落坐。李正坤抱拳跪下,禀道:“鬼队长李正坤,三十六年前,奉二位无常爷之命,带着本队二百名衙役去美洲押解生魂,不料美洲白鬼伪立国家,将卑职抓住下牢,历经艰险,如今方才逃脱,回殿复命。当年生魂未曾押回,属下鬼兵也失陷美洲。卑职无能,未完成任务,愿领二位无常爷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