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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朗朗乾坤

  突然,从孙宣成背后转过一个人来,年龄与他差不多,但异常健壮,却不认识,孙宣成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那人笑道:“我也叫李正坤。”

  “你——你——”

  “不要结巴了,我带你出去走一走。”

  李正坤拉着孙宣成下了楼,来到大门外面。孙宣成见他父母站在屋外,一会儿沿着房屋转圈巡逻,一会儿踮起脚,企图往屋内张望,满面焦急之色。

  孙宣成喊他们,他们却充耳不闻,孙宣成走到他们跟前,他们也视而不见,孙宣成大惊失色,疑惑地看着李正坤。李正坤说,不用奇怪,你已经死了,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他们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孙宣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李正坤让他噤声,说当年你奶奶也是这样离开你跟你父母的。孙宣成的脑子里一下子跳出幼年时奶奶灵堂里那个场景,却感觉非常遥远,就象一个梦。以前,他只要一想起灵堂里的事情,场景和画面便异常清晰,似乎再次置身灵堂,身临其境,那两个使劲拉扯奶奶的凶人和凶人变出的吓人鬼脸,几乎逼近到他鼻子尖前面,鬼脸呼出的寒气也快喷到他脸上。每当此时,他都会感到心紧肝颤,无法呼吸,必须狂喊狂叫,才能缓解心中的恐惧,就象很多人走夜路要大声唱歌一样。

  可这次很奇怪,再想起当初那个画面,虽还是比较清晰,却似乎记忆已经走远,也不再感到害怕。孙宣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也已经变成鬼的缘故吧,大家都是鬼,有什么好怕的呢!

  李正坤带着孙宣成在安东城里转悠。孙宣成读中学时,孙喜俊便升任安东市常务副市长,他跟着父母搬到了安东城,城里的街道、公园和广场,很多地方都留有他的足迹,因为即将离开,他心中充满怀念和感伤。

  李正坤一边带着他转,一边让他讲一讲跟这些地点相关的往事。往事象潮水一样涌上孙宣成的心头,尤其是父母,特别是母亲带着他在安东街头逛商场、菜场,陪着他在公园、广场玩耍。那场景是多么的温馨幸福!回忆当中最刺痛孙宣成的,是他有时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发病,吓得他母亲六神无主,坐在街头绝望地嚎啕大哭。

  孙宣成哭了,悔恨充斥着胸间,感到对不起父母,二十年来没带给他们快乐和宽慰,反使他们为自己操尽了心、磨白了发!

  李正坤又带着孙宣成来到城外,在城周的山头溪涧中行走攀爬。孙宣成只觉得走了很久很远的路,累得精疲力竭,也没吃东西和喝水,又饥又渴。他问李正坤要带他去哪里,是不是鬼门关、黄泉路?李正坤说不是,好久没走路爬山,锻练锻练。

  第二天傍晚,来到一个山凹,李正坤问孙宣成累不累,孙宣成说都快累成狗了,再不歇一歇就会累死。李正坤便让他坐下休息。

  孙宣成如得大赦,赶紧一屁股歪到地上,刚一坐定,不经意一抬头,却见有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面前,其中一人生得异常高大,他需将头尽力后仰,才能勉强看见,也看不清面目,只觉得这人生得很黑,浑身上下几乎跟黑炭一般。黑人旁边另站着两人,个头跟正常人差不多,孙宣成能看清他们的脸。

  待看清二人的脸,孙宣成一跳起身,嘴唇哆嗦,双眼圆睁,颤抖着对李正坤喊道:“鬼!这两个人是鬼!”原来这二位便是当年拉扯他奶奶的鬼差,面目跟神情已如雕刻般留在孙宣成的脑子里,因此一见便认出。

  那高个正是黑头鬼,奉李正坤之命带着当年的两个鬼差来此等候。见孙宣成怂样,黑头鬼一把抓住他胳膊:“乱喊什么,你他妈如今也是鬼。”

  孙宣成冷静下来,心头想,是呀,我也是鬼,哪有鬼怕鬼的,他们吓我,我也可以吓他们,便吊住他胳膊叫道:“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黑头鬼哈哈大笑,扔下他,对李正坤道:“兄弟,这小子再也不怕鬼了,应该治好了吧。”

  李正坤问孙宣成:“你真不怕鬼了?”

  “不怕,大家都是鬼,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我看鬼也没三个头五只眼的……”

  话未说完,黑头鬼旁边的两个鬼差突然面目大变,暴睛拖舌,跟当年在他奶奶灵堂吓他时一模一样。两张恐怖、恶心的鬼脸凑近他鼻尖,呼出的寒气直扑他面门,跟他十余年间无数次的恶梦、臆想完全相同。

  但是,孙宣成一点不怕,反而凑得更近一点,盯着两张鬼脸细看。两鬼收了形,尬笑道:“看什么看,我们脸上有花儿?”

  “我也是鬼,我能变成他们这样吗?”孙宣成问李正坤。

  李正坤一愣,和黑头鬼相视大笑,曾长驻孙宣成心中的童年阴影早已荡然无存。

  李正坤跟黑头鬼作别,带着孙宣成回安东城。李正坤告诉孙宣成,他没有死,只是带他出来走一走,破解当年心中的疑团,现疑团已破,恐惧感自然消失,回去之后,当振奋精神,重新做人,接续人伦,报答父母生养之恩。

  孙宣成默不作声,一直走到城郊房屋,突然问李正坤,能不能告诉他,他奶奶如今在哪里?

  李正坤指着他在屋外焦灼徘徊的父母,说道:这些事非你所能知,你只记住,从今往后,好好做人,孝敬父母,勿使他们再空生牵挂。如若不然,你奶奶当年的不舍,又会重演在你父母身上。

  孙宣成点了点头,说记住了,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进屋回到二楼,李正坤将孙宣成往床上一推,孙宣成一惊醒来,见屋里香头早已熄灭,窗帘上透出隐隐亮光,再回想起被另一个李正坤带着在城里城外乱转,还碰上当年拉他奶奶的两个恶鬼,如同梦境,缥缈而模糊,再看对面床上的这一个李正坤,似乎尚在酣睡。

  孙宣成只觉得腹中肌渴难忍,也不知自从进这屋里来,时间过去了多久,扭动双腿,发现酸痛异常,似乎真爬了几天山林溪涧似的。孙宣成起身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亮,看情形象是中午光景,虽然累饿,但感觉神清气爽,精神饱满,整个世界充满亮丽,乾坤朗朗,透明光洁,再也不象以往那样灰暗苍白,总担心在阴暗的角落里藏着邪秽或鬼怪。再想起那个梦,更加似是而非起来。

  他踢了踢李正坤的床脚,李正坤其实早回身了,只是躺着没动,暗中观察他,此时假装醒来,一脸迷茫地望着他。

  孙宣成笑道:“别犯傻了,我们出去吧,我父母肯定急坏了。”

  李正坤起身下床,伸手展腰:“难道你一直没睡,我可是一觉好睡啊。”

  二人打开大门,来到外面。午日阳光正艳,李正坤不得不眯起眼。

  见二人出来,孙喜俊夫妇急忙满怀期待地冲过来,还没奔到,孙喜俊老婆一下跌到地上。

  孙宣成忙跑过去扶起她:“妈,你慢点,跑什么呀。”

  孙喜俊老婆泪下如雨,伸手抚摸着孙宣成的面庞,对孙喜俊道:“好了!完全好了!”

  孙喜俊一脸糊涂:“什么好了?你是说儿子的病好了,你怎么知道,还没通过验证啊?”

  “你看儿子的眼睛,以前呆如死灰,现在神光奕奕,一片清朗,还需要什么验证。”说完又翻身对李正坤磕头:“感谢大师救命之恩!”

  孙宣成道:“妈,你给他磕头干什么,他什么也没干,只是躺在床上睡觉,还是我喊醒他的哩。我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好象也是一个叫李正坤的人,带着我走了几面山几条沟,见到了当年抓走奶奶的两个鬼,一觉醒来我就好了。我突然感觉,鬼一点不可怕,不是人怕鬼,应是鬼怕人。”

  李正坤笑道:“对对,这话说得对,应是鬼怕人,但既然病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些话也不宜乱讲,要禁口舌,积口德。”

  孙宣成的娘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儿子,记住,从今往后,你做的那个梦必须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讲!”并要孙宣成发誓。

  见母亲说得如此慎重而庄严,孙宣成忙对天立誓,绝不再胡言乱语。他母亲方才放心。

  孙喜俊的老婆对孙喜俊说:我带着儿子回家去,剩下的事你负责收好尾。我只说一句话,好好谢这位大师,不论他提什么要求,你都必须答应!

  李正坤说,我不是大师,大师没来。孙喜俊的老婆说,我就认你是大师,你的话就是大师的话。李正坤笑道,跟你说不清楚,随你吧。

  孙喜俊呆若木鸡,儿子病了近二十年,几乎跑遍全国各地有名医院,医、佛、道、巫,能找到的也都找到,但无一奏效,却只用了一个昼夜又半天,关在这屋子里睡了一觉,就神奇地痊愈了!这样的事谁能信!回过头看,近二十年的奔波求医,花费无数,陡然间显得荒唐可笑。这件事还证明了一句名言: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孙喜俊突然对自己所学的知识和几十年人生阅历产生怀疑,难道需要一切重构?

  他老婆见他发呆,似乎没认真听自己说话,便推了推他,要他下保证,一定好好酬谢李正坤。他本想宽慰老婆几句,但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却感到说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只机械地点点头:我会的。

  他亲自开车,带着李正坤来到办公室,屏退所有身边人员,锁上房门,请李正坤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坐下,又热情地给他沏上一杯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