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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为了子贡

  昌星生坦白了自己的罪行,李正坤按照约定,将克斯里特琴骚扰昌小缦的视频转发到昌星生手机上,其时天色已晚,估计派出所已下班,但昌星生顾不得,赶紧打车赶到派出所,将证据交到主办警官手上。

  警官正要回家,见此证据,坐实那洋鬼子欺负中国人,非常气愤,担心克斯里特琴逃脱,立即带着一名辅警赶到泉鱼酒店,要将嫌犯捉拿归案。可仍然晚了一步,克斯里特琴昨天从派出所出来后,就直奔机场,此时已回到澳大利亚矣。

  昌星生又气又急,直跺脚,警官安慰他,说马上上报分局,在全球范围内对克斯里特琴发出通缉令,除非克斯里特琴死了,否则只要他一露头,便会被缉拿到案。

  昌星生虽有不甘,抓不到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回到学校,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原想着用自己的“认罪”换来对洋鬼子克斯里特琴的惩罚,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昌星生十分焦躁,在办公室里如同困兽般转了半个多小时,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此时,时间已过深夜十一点。

  “常老师,这么晚了还打搅你,我心中十分不安,但我裁了大跟头,想找您倾述一下。”

  常莫阆正在灯下看书,突然接到昌星生电话,听闻此言吓了一大跳,又深感莫名其妙:“星生啊,你是堂堂桑大的博导,着名教授,又当着桑大轻化工学院院长,谁能让你裁什么跟头,还是大跟头?哈哈哈。”

  “就是你的好学生李正坤!”昌星生几乎带着哭音。

  “李正坤——”常莫阆有些吃惊,那个愣头青不吃人情,不惧权威,倒是有可能让昌大院长吃瘪或在公众场合下不来台,不过不会有什么大事,因为二人无冤无仇,遂安慰昌星生道,“李正坤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傻小子,有钱有力气,你不要理他,也不要计较他,离他远点儿不就行了。呵呵呵。”

  “昌老师,我现在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台上,您知道,我办公室在学院顶楼,离地面大概有四十米高,这是我打给您最后一个电话,把心中的苦讲给您听后,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别——别——星生啊,你是当真的?”常莫阆有些慌神。

  当年,昌星生本是常莫阆的研究生,好好地学着历史,研二时不知哪根筋不对,死活要转到食品系去从事食品研究,常莫阆不同意,昌星生就站到历史糸办公楼顶楼,声称如果常莫阆不放他走,他就跳下去。

  未曾想几十年过去了,昌星生还他妈这个德性!常莫阆心头生气。当年他被昌星生以死相逼击败,不得不同意他离开历史系,转去食品系,今晚他仍然被同样的举动拿住,他赶紧跳起身来,不顾老伴的讶怪和劝阻,立即下楼,开车赶往桑大轻化工学院。

  赶到昌星生办公室,只见窗户大开,初春清寒的夜风吹进室内,令穿衣不多的常莫阆连打几个寒颤。他遍寻不着昌星生,难道昌星生已跳将下去,面目全非地躺在楼下花丛中?

  “星生啊,你当真弃世不活了?为什么呀?……”常莫阆只觉得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犹如坠入恶梦或地狱之中。

  正不知进退,旁边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却正是昌星生。

  “常老师,您来啦。”

  “星生,你弄什么玄虚,我还以为你真跳下去了!”

  昌星生眼泡浮肿,面色疲惫:“我是打算跳下去,可突然想上个厕所,不知黄泉路上有没有洗手间,我想还是先解决了内急,再轻轻松松上路。”

  “说什么傻话,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非得自寻短见?给我讲一讲。”

  常莫阆关上办公室洞开的窗户,室内一下子变得温暖静谧,他让昌星生跟他一起坐到沙发上,先稳定一下情绪。

  昌星生道:“常老师,我虽然中途离开您的席下,但从本科到研二,一直是您的学生——”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人各有志,我也不会勉强。”

  常莫阆止住他扇情的话头,昌星生虽然离开他的教席,投奔到别人席下,但昌星生一直对他侍之以师,当院长后,又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促使多家食品公司给他的研究项目捐助研究资金。常莫阆虽执着于历史研究,但绝非斤斤计较虚名薄利之徒,他深知充沛的资金保证,是完成象历史研究这样不挣钱学术项目的必备条件,因此,他对昌星生当初的恼怒,早已化为乌有,代之以赏识和喜爱。

  当然,常莫阆不是贪财图利之俗人,乃是洞悉世情人世的智者。他强招李正坤为徒,除开李正坤身上表现出的颇具古侠义之风的特征之外,还因为目睹了李正坤赔石佩蛮跑车时出手阔绰,将这样具备深厚经济实力的学生招至席下,便可专心学术研究,而不必师徒降尊纡贵,四处化缘,或者不得不与什么商业活动相结合,插科打浑,捧其臭脚!常莫阆对李正坤寄于厚望,希望他成为自己的子贡。

  所以,当听说昌星生跟李正坤扯上关系,要跳楼寻死,常莫阆害怕因此牵连他的“子贡”,赶紧赶了过来。

  昌星生道:“常老师,我就不提过去的事,就说眼目前。我是您的学生,李正坤也是您的弟子,按说我们是师兄弟,不说要他帮衬我,但至少不能害我这个师兄吧。”

  常莫阆道:“你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李正坤才读大一,你是学院院长,他能害你?”

  “常老师,您是我的老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您面前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那点毛病您还不知道?”

  昌星生便将李正坤下套找洋托儿克斯里特琴骚扰自己的女儿昌小缦,然后借此逼迫他当着学校保卫处处长安伦勐的面,承认骚扰桑大女生吉苗苗一事,详细告诉了常莫阆。昌星生指天划地,情绪越说越激动,他说当他抱着牺牲自己的巨大决心,按李正坤所说交代完所谓全部“罪行”,拿到李正坤发过来的洋鬼子克斯里特琴骚扰昌小缦的证据后,克斯里特琴却早已逃回澳大利亚。

  罪犯跑了,昌星生的把柄也落在安伦勐手中了,两头落空,昌星生肝胆俱裂,痛不欲生,因此,准备一死了之,免得身败名裂!

  常莫阆听得呆了:这个李正坤纵使有点钱,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请得到一个参加国际顶尖学术会议的洋托儿?且费如此之大的周折,不为别的,只为帮一个普通的女生找回公道?

  重重疑问,疑问重重,让常莫阆不知说什么好,他虽然研究中国历史几十年,对史籍中记载的各种战略阳谋、诡计秘画,十分熟悉,但对小小的李正坤所行之事,却感到陌生之至!

  唉,遇上现实问题,还是双眼一抹黑,看来几十年的历史学问白做了!常莫阆内心浩叹不已。

  见常莫阆呆坐不语,昌星生道:“常老师,我陷入如此困境,您老人家不打算帮我一把?”

  “我能帮你什么,向李正坤替你求情?可安伦勐处长已取得了你性骚扰学生的证据,现在找李正坤有什么用呢?”

  “常老师,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找李正坤干什么!我只是因为小缦受到欺凌,一时乱了方寸,才着了李正坤那小王八蛋的道儿。李正坤不过是一个才读大一的愣头乡下傻小子,能翻起什么风浪来,现在的关键是安伦勐处长,趁着他还未将证据移交警方,先从安伦勐手里把我供述的视频及文字记录拿过来才是最为重要的啊。”

  “你思虑的有道理,但我怎么总感觉这件事的肯綮还应着落在李正坤身上。我倒是可以找李正坤谈一谈,但这个愣小子是否卖我账,我可打不了包票。”

  “不!常老师,不是我驳您的话,此事还是应找安伦勐,只要将他手中证据拿过来,便万事大吉。在您过来之前,我给老安打过电话,那家伙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丝毫不肯通融,我知道您跟安伦勐也不熟,您也不用自降身份去求他,我们学校分管保卫工作王副校长的儿子不正在读您的研究生么,我想请您跟王副校长说一下,让王副校长跟安伦勐打个招呼,事情应该就会有转圜,您觉得如何,常老师?”

  常莫阆道:“你说的这条路倒是可以试一试,但会不会烧错香拜错佛,你可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此路不通,就怕耽搁了功夫,错过最佳挽回时机。”

  昌星生坚持自己的办法,说道:“现在虽然有点夜深,但事急从权,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常老师,你现在就给王副校长打电话,免得夜长梦多。”

  见昌星生如此笃定,常莫阆只好依他,便拿出手机拔打王副校长电话。可电话里一片忙音,拔打不通。常莫阆又打王副校长家里座机、办公室电话,也全都是忙音。

  常莫阆道:“难道王副校长早已料到会有人找他说情,预先做了准备?”

  这倒是常规操作,就象学校招生那段时间,各位校长、学院院长电话都打不通,为的是避免没完没了的说情和麻烦,但知内情者都明白,这些人都还有一部用于保持联络的手机,只是非核心人物,都不知道号码而已。王副校长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肯定还另有一部电话能找到他,只是这号码谁才知道呢?

  昌星生焦躁地起身,又在办公室里转开了圈儿。他将窗户打开,凌晨的寒风吹进来,常莫阆身子又忍不住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