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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校运会

  暮春时节,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学校春季运动会如约举行。

  按旧例,军民中学运动会借用了部队大操场。举行完开幕式,欢腾的大操场上,老师们放下教鞭粉笔,拿起计时器吹起哨子,当起了临时裁判。学生们暂时没有了功课的压力和作业的苦恼,如同这春日蓝天下无拘无束的鸟雀,快乐无比。

  赛前点完名后,同学们各归各队,参赛的参赛,后勤的后勤,啦啦队的啦啦队,主席台上广播喇叭里不停滚动播放着振奋人心的音乐,时不时插播几段师生来稿和比赛动态。

  有些没有参加项目或是对自己班级荣誉不够关心的同学,便趁机单行或组团开小差跑到附近树林里去玩。有些调皮捣蛋的学生,还故意搞一些破坏比赛的事情,干扰裁判和运动员:比如,突然横穿赛道;比如,喧哗起哄瞎指挥......

  校运会给很多平时学习成绩寂寂无名的“放牛生”提供了展现自己力量和优势的舞台。他们汗洒赛场,勇于拼搏。

  郑山炮同学果然名不虚传,包揽了他在初三年段全部强项的第一名:长跑,短跑,接力赛,铅球。

  而香儿则莫名其妙被参赛了跳高,第一轮勉强过关,第二轮就因为碰竿被淘汰出局。可以说,体育对她而言是旁门,每次测试都是只求达标不求上进。凑完数后,她叫上杨丽芳、于秋萍和林媛等一起偷溜回荔园,到自家田里摘了一大袋蚕豆回去煮了吃。吃完了,四人搬出桌椅围在庭院中打起“八十分”玩,难得这么放松两天。

  大头虽然因为小学留级了三年,这时才读到初一,但在校运会赛场上的表现丝毫不逊郑山炮:他把初一年段的奖牌拿到手软。他的同伴们甚至得意地扬言:“初三三班的郑山炮有什么了不起?敢跟我厝大头pk,分分钟要他低头……”

  如此嚣张的话传到初三三班男生们耳朵里,不少同学都愤愤不平。

  此时,初三年段男子1500米比赛刚结束,郑山炮又以遥遥领先的成绩夺冠。班里后勤啦啦队几个女生欢呼雀跃,第一时间围上前给他递上手帕和矿泉水。

  林志飞同学闻言怒发冲冠,跑到郑山炮跟前攥起拳头说:“郑山炮,你看初一年段那个大头,大嚣张,咱干他去!”

  “是啊,是啊,干他去!叫他们知道什么是厉害!”刘洋也愤愤不平,喊着:“叫上许俊凡几个,去狠狠收拾他们一顿,让那个大头满地找牙。”

  “对!对!”

  大伙儿都斗志昂扬,就等郑山炮发句话,谁知他却一边喝水一边擦汗,漫不经心地说:“干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打赢了又怎样?让人家告咱以大欺小?走,热死,回厝洗澡......”

  说完把赛前脱下来的外衣往肩上一甩,挂着回家去洗澡了:他家就在附近。等他匆匆洗完换上干净衣裳,运动会结束前就可以光鲜亮丽地上台领奖了。

  “切,怕他!”一向肝胆的许俊凡可忍受不了兄弟同学被嘲谑,便叫了几个平时对他俯首帖耳的哥们,商量着怎么搞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的大头。

  很快,让他们逮到了机会:初一年段男子800米田径比赛举行中,出现了大头矫健的身姿。

  先是林志飞和刘洋跑到赛道内圈去贴着大头跟跑,他们一边跑一边故意戏弄他:“嗨,大头,看啊,施香儿站在主席台跟你鼓掌呢!嗨,大头,吴青霞跟施香儿吵架啦!......”

  他们就像苍蝇一般嗡嗡嗡追着大头扰乱他的心智,外人看来还以为是在给他助跑鼓劲呢。

  大头咬着牙脸涨得通红,没想到他会被如此拙劣的谎言所激,扭头看主席台的工夫,差点被后面的参赛同学赶超。他强压心头怒火,加快速度把那几个捣蛋鬼远远甩开,一气呵成直奔终点线。

  然而,在他即将冲向终点线的瞬间,许俊凡突然从斜下里一个冲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在他之前撞带。还高高举起双手,跟刘洋等几个人欢呼雀跃假装庆祝,把裁判老师差点整懵了。

  等大家反应过来去阻止,他们早已奸计得逞,逃之夭夭了。

  “寡骚,许天公!你大灵脱!”菜包、阿瓜跟大头从小关系好好坏坏,今天打架明天合好,到了初中虽在不同年段又成了铁哥们。眼见大头的胜利果实仿佛被人明目张胆偷窃了,他们气不过追上许俊凡讨要说法。

  “就是要这样!怎样?”毕竟是高年级的老油条了,早已打出一片天地的许同学压根儿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是啊!怎样?要怎样?”刘洋等人把胸脯挺得坚坚实实的,准备迎上那几个学弟大干一场,“呐?不服气啊?不服气挑个时间和地点。”

  那阵仗,菜包和阿瓜二人连斗嘴都输了气场。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丢下一句狠话灰溜溜地走了:“挑就挑,谁怕谁呀!你们等着吧!”“哈哈哈,你们等着吧!”林志飞捏着鼻子学着他们的话,怪声怪气地冲他们的背影喊,“等你厝老罢!”

  还好,没有影响到比赛排名。大头得了个没有撞带的冠军头衔,心里难免不爽,暗中发誓一定要寻机会报“此仇”。

  于是,次日下午,运动会闭幕式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的时候,大头招呼了菜包、阿瓜等几位臭味相投的同学朋友,躲到大操场主席台后面的大杨树下密谋“复仇大计”。

  “欸,许俊凡家在石华坝上养了上千只鸭母,咱去偷他家鸭蛋!”菜包小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小意思,不如抓他几只鸭母。”大头轻蔑地一笑。

  “不好抓吧?那鸭母还会叫唤,容易被发现的。”阿瓜有些胆怯和顾虑。

  大头敲了一下阿瓜的“三七开头”说:“胆小鬼!这样才有够刺激嘛!”

  他们说干就干,也不怕老师点名了,结队猫到石华坝上,趁许爸在鸭寮喝酒唱歌的时候,悄悄跨进塑料网围栏,伺机摁走了岸上在饲料盆边啄食的两只鸭母和地上刚下的十来颗鸭蛋。

  然后,他们带着“赃物”躲到门前溪北的荔林深处,架起火堆,开了一场烤鸭盛宴。

  “菜包,你跟阿瓜一起骑车到镇上买十瓶雪津啤酒来。”大头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十元钞票甩给铁哥们菜包,“剩余的,你们看着买点田豆什么。”

  “好嘞!”二人喜滋滋地跑出荔枝林,跨上路边的自行车,往西墩尾镇上飞踩。

  他们嘻嘻哈哈抱着瓶瓶罐罐在归途中,正好遇到许父喝得满面红光哼着小曲在溪岸巡鸭场呢!他睁着红通通的大牛眼,乜了一眼从身边经过的俩半大小子,假装吓唬他们:“嚯!喂呀!你们要死喽!无读书偷跑出来做天公!哪厝人,告诉你们大人……”

  二人做贼心虚不敢正眼看许父,抱着一堆啤酒蚕豆,只顾埋头慌慌张张向荔林深处走去。

  许俊凡家鸭母多,少了一只两只暂时发现不了。偏偏许父好奇心强,见那两个学生仔躲躲闪闪的样子很奇怪,便蹑手蹑脚跟踪到了林子深处,把大头他们逮了个正着。那柴堆上的鸭子还未烤熟,满地尽是凌乱的鸭毛和蛋壳。

  “嗨!给你们死喽!野天公,敢偷我厝鸭母!我说怎么围栏歪了,原来是你们……”许父一声巨雷般的呵斥,吓得那五个稚气未脱的中学生丢下手中的鸭子酒瓶,四处逃窜。个子最小的阿瓜被抓住,胳膊肘差点给拽折,疼得龇牙咧嘴,哇哇直叫,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死伢瓜,走,找你们学堂去!”许父气势汹汹地拉着拼命挣扎的阿瓜。

  “又不是只有你厝有鸭母,你凭什么说偷你厝鸭母?呜呜呜……”阿瓜死死抱住路边一棵龙眼树干,边哭边喊企图抵赖,鼻涕眼泪流得满脸满嘴。

  许父恼了,使劲掰开他抠在树干上骨瘦的手指头,发出打贼的力气,把阿瓜连踢带骂拖着走,边走边教训他:“还死鸭子嘴硬!没偷,没偷你们跑什么?大人学堂管不了了,是不是?我来管……”

  虽然大头他们逃脱了,可阿瓜被捉住,参与的每个人谁也躲不过,都难脱干系。大头想,与其让许父闹到学校去,学校再通知家长,不如自己站出来博一把。

  于是,他站出来挡住了许父的去路,上前赔笑,用商量的语气说:“阿叔,阿叔,那鸭母多少钱?我赔,我赔……”

  许父冷笑一声,说:“好啊!原来是大头啊!你爹阿丰人大大材,甚哪会你这样一个野天公?你以为赔钱就了了吗?你也跟我去学堂,不嘞,我就送他去派出所……”

  大头刚想再说几句好话希望能就地解决,却也被许父一把死死抓住了胳膊。许父一手一个,将他们扭送到了学校校长办公室。

  校长闻讯急匆匆从部队大操场赶回来,脸都气白了。

  几个闯祸的小“天公”自然要挨顿大批的。同时,校长派人回村去叫家长,赔钱加道歉,整到天黑才放回家。各孩归各家后,难免又要挨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大头倒也蛮仗义,自己后来“贡献”出所有零用钱,把罚款的钱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