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常荣发与陶静珍死亡已经半年有余,真相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简逸想弄清真相,可史唯阡的反问不禁发人深省。是的,谁又能够评判,现在查到的结果,确实是半年前那两起溺亡事件的真相。
同时,史唯阡的反应也让简逸深感困惑。他好像知道一些真相,却不愿意说出来。而他不愿说的原因,恐怕就是担心没有人会相信,他所说的就是真相。
此刻简逸的心情十分矛盾,从今晚突然找到的线索来看,史唯阡的确存在重大嫌疑。他和陶静珍是邻居,在居民分散的村东头,两家仅相隔二三十米。史唯阡与陶静珍只相差三四岁,就读同一所小学和同一所中学,彼此必然非常熟悉。
吴老二家住在陶静珍出事那条大河的下游,与史唯阡家相距近一公里,而且是村里去往镇上的反方向。
三月十四号清早,史唯阡去了吴老二家。他一定是从村民口中,听到了陶静珍失足落水而亡的事,才会一早跑去吴老二家核实这个消息。
可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只是当面问了吴老二“出了什么事?”吴老二说陶家的小闺女淹死了,他又问“怎么会淹死?”吴老二说不知道,史唯阡就走了。
作为陶静珍的邻居和校友,不管怎么说,史唯阡都不该如此冷漠。最起码他应该去看一眼陶静珍的遗容,然后继续留在吴老二家,等候派出所的警察向陶家给出一个说法。.qqxsnew
史唯阡既然问了吴老二,陶静珍怎么会淹死。那他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至少该听听别的村民如何议论此事。但他却居然直接去了镇上,坐车回了林城。
不爱凑热闹的人,简逸见过不少。但像史唯阡这样没什么好奇心的人,就很少见了。杜晨去西园村史家打听情况还没有回信,但简逸坚信,史唯阡与陶静珍小时候一定经常在一块玩。他们之间,并不是毫无关系的陌路人。突然听说小时候的玩伴死了,史唯阡无论如何,也该留在村里,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陶静珍出事那晚,史唯阡恰好回了西园村。常荣发出事时,他就在距事发地不远的宿舍里,这是简逸怀疑史唯阡的第二个原因。
但让简逸感到矛盾的,是第三名溺亡者的出事时间。解志新在河里淹死那晚,史唯阡上晚班。从下午六点到半夜十二点,史唯阡在康复中心,肯定无法分身去食品厂附近谋害解志新。
而从史唯阡所表现出的反应来看,他对事实肯定有所隐瞒。
三月九号那天,常荣发是午饭过后,出现在陶静珍家门外的竹林。简逸估计他应该是中午到的平山镇,而且有可能是在镇上吃的午饭。
平山镇也就两条街,连接成为一个7字形。客车站在7字形的转折处,史唯阡爸爸开的水泥店,位于客车站下方的街道中段。就算两人不是乘坐同一班车到达平山镇,但在镇上,他们也是很大的机会碰面。
陶静珍出事当晚,没有人能够证明,事发时,史唯阡是否去过陶家门外的竹林。但是第二天,史唯阡搭乘村民罗保华的摩托去镇上,同样有可能在途中遇到正步行前往西园村的常荣发。
简逸默默地盯着史唯阡看了良久,他从史唯阡眼中隐隐看到了一丝紧张。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面前这个面带怒气的人,一定是撒谎了。
史唯阡在简逸的逼视下,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又从烟盒里摸出一只烟,叼到嘴上。打火机不知是怎么回事,连按了几下,都没看见火苗。史唯阡扔掉火机,拉开床头柜抽屉,快速翻动抽屉里的杂物,却没找到别的火机。
简逸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火机递给史唯阡,他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火机把烟点燃。
“史唯阡,我希望你能对我们说实话,三月九号晚上,你是不是见到常荣发了?”
“我说了,那天晚上我没有见到他!”
“那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第二天上午?”
史唯阡瞪眼看了一下简逸,迅速放低视线。
简逸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搭罗保华的摩托车去镇上,途中遇到常荣发了?”
史唯阡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
简逸继续试探道:“三月九号晚上,你也去过陶家,对吗?”
史唯阡再次抬起视线,眼里透出几分惊奇。
“你不必惊讶,其实我并没有怀疑你曾对陶静珍做过什么!”
“你没有怀疑我?”史唯阡十分意外。
“镇派出所的张所长和村医务室的杨医生检查过陶静珍的尸体,她生前并未遭到侵犯,所以我不会怀疑你对她做过什么。但是,你必须对我们说实话,才能帮助我们查清真相。”
“我……”史唯阡欲言又止,神色烦乱地把烟头丢到地上,抬脚用力踩灭火星。
“那天晚上你去过陶家,跟陶静珍见过面,对吗?”
史唯阡犹豫片刻,纠结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你是几点去见她的?”
“晚上八点过,可她不在家。”
“你没去竹林里找一下?”
“没有,我看她家没亮灯,我就回家了。”
“然后呢?”
“那天我心情不太好,就在家里喝酒。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又去了她家一趟。”
“你一直喜欢她?”
“嗯。可她总是躲着我,静珍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你们的关系很好?”
“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早上一块去上学,下午一块回家。春天我们去竹林里掰春笋,夏天我们下河摸螃蟹,秋天上山摘菌子,冬天挤在火边烤红薯。可我上了大专,放假回来静珍就不理我了,总是找借口躲着我。”
简逸与侯峰对视一眼,那个时候静珍已经到了生理期,她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生理上的缺陷,便开始疏远这个曾经与她耳鬓厮磨的玩伴。
“医专毕业之后,我进了一家民营医院实习。静珍也高中毕业,去了林城打工。我经常去看她,可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跟我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借故走开。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有一段时间,我偷偷地跟踪她,想看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但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根本没跟别的男生交往。”
“后来你怎么去了精神康复中心上班呢?”
“那家民营医院没过多久就被查了,当时精神康复中心正在招人,我本来是医士,但是没考上执业证,就应聘了康复中心的护理员。”
“你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就是因为陶静珍?”
“嗯,我喜欢她,我说过我要娶她,她答应长大后就嫁给我。可她变了,我没有丝毫对不起她的地方,我真的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么对我!”
“三月九号你回西园村,就是为了去找她?”
“嗯,她原来在百大商场上班,年初我去找过她几次,她都不在。三月八号我又去商场找她,人家才说她早就辞职了。我打她电话是停机,联系村里的朋友,打听到她在家。我正好九号休息,第二天就回了村里。”
“陶静珍的父母,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史唯阡苦笑道:“我和她是什么关系?从我到林城上医专的时候,她就不跟我来往了。在所有人的眼中,甚至在她自己眼里,我跟她都没有任何关系。那天下午两点来钟,我回到村里,先去她家看了一眼,大门上了挂锁,根本没人在家。晚上我想去找她,又怕当着她爸妈不好说话。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去找她。”
“就是八点半那一趟?”
“对,那时候她家还是没有人。我回村之前跟人打听过,静珍回到村里那段时间,每天都待在家里。我怀疑她就是不想见我,才故意躲出去的。”
“你在家里喝酒,差不多快到十二点,又去了她家一趟?”
“对!她家还是没开灯,但是门上的挂锁打开了。我走到她住的那间屋子,窗口被窗帘挡着,也看不清她在不在里面。正想轻轻敲下窗子,突然听到竹林那边有脚步声。”
“是陶静珍?”
“不是,是个男人。当时月亮刚好被云层挡住,外面没有灯光,我看不清那人是谁。他走得很快,好像也没发现我站在静珍的窗外。”
一直保持沉默的侯峰好奇问道:“那你敲窗户了吗?”
“敲了,我敲得很轻,还打开手机电筒,朝窗子玻璃晃动,但是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有点疑心,刚才从竹林出来那人到底是谁。离静珍家最近的就是我家,竹林那边根本没有人家。这么晚了,那个男人跑去竹林里干什么?”
“所以你就进了竹林?”
“嗯,我敲静珍的窗户没有反应,当时我脑子很乱,开始胡思乱想。怀疑静珍是不是在林子里跟别人私会,她可能看到我站在她家窗前,所以才不敢从林子里出来,于是我就从那男人走出竹林的位置钻进了那片林子。”
“你在林子里看到陶静珍了?”
“没有,我穿过了竹林,看到林子边上有几团卫生纸,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特别想吐,就走到河边想吐出来舒服点。就在这时,我看到静珍蹲在一块大石头旁边,裤子退到膝盖上。她也看到我了,又急又气叫我快走。”
简逸皱眉问道:“她是在方便?”
“嗯,我马上转过身,背对着她问道,她这么晚还在河边干什么?”
“她怎么说?”
“我都背对着她了,她还是叫我快走,说她不想见到我。”
“然后呢?”
“我很生气,就问她是不是在林子里和野男人做那种事?她骂我神经病,说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我听到脚步声,转身看去,她沿着河边走了。我想追过去。她反过脸来,说我要是缠着她,她就跳进河里。”
侯峰连忙追问,“那你追上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