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芙市距顺云就要远得多,侯峰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差不多十点才赶到翁芙市局。来之前简逸已经联系过草堂派出所所长雷汉清,雷所派来一名警员带路,把简逸和侯峰接到草堂镇古驿村。
车开进村口,侯峰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警车,一名身着制服的中年警察推开车门,笑吟吟地走到侯峰的车前。
“你们好,我是雷汉清,哪位是简队?”
“你好,雷所,我是简逸,这么晚还让你辛苦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为了工作,谈不上不好意思!简队,甘宝升在村里,有人盯着的,我们现在就过去?”
“好!”
侯峰见雷汉清锁了车门,赶紧下车追上他和简逸。
“雷所,甘宝升最近在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政府征地修路,他家的房子和地都在拆迁范围,前几个月获得了二十几万的赔偿款,最近这段时间,都泡在麻将馆里。”
“房子拆了,他住哪?”
“就在村里租房子住,反正爹妈都不在了,老婆也带着孩子跑了。他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泡在麻将馆,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算起来他也有五十七了,坐了十几年牢,出来一切都变了,他这个年纪还能做什么。”
“哎……”简逸轻叹了一声,“十几年前草堂这边假钞泛滥,不少人以此非法牟取利益。甘宝升当时也算是这圈子里的大人物,但终究也难逃法网。到了最后,落了个妻离子散晚景凄凉。”
“谁说不是呢,人这辈子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走那邪门歪道!”雷所抬手指着前方一条巷道,“简队,麻将馆就在那条巷子里。”
“哦,那我们进去吧!”
雷所带着简逸、侯峰走进巷子,一名便衣警员立即跑了过来。
“人还在里面?”雷所扫了一眼麻将馆的门帘。
“嗯,在桌子上打牌。”
“把人叫出来吧!”
“是。”
警员进了麻将馆,稍后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雷所撩开门帘一看,一个头发斑白的小老头正扯着那名年轻警员,要讨个说法。
“你凭什么让我走?老子就打个牌,他么地碍着谁了……”
“甘宝升!”雷所站在门边喊了一句。
“雷所,你来评评理,我到底犯了什么法,你所里的兄弟一进来就让我跟他走,我还打着牌呢,要跟他走了,输掉的钱还怎么扳本?”扯着那名警员的小老头正是甘宝升,那副形象比实际年龄起码大了十来岁。
“你先出来,输了多少钱,明天再扳回来就是了。”
“雷所,你们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其他几张桌子上的麻友,都好奇地看着门外的雷汉清。
“先出来,我有事跟你谈,牌什么时候都能打。”
“好吧!”甘宝升对雷汉清的态度明显不同,马上放开那名警员,迈步走了出来。“雷所……”
雷汉清不等甘宝升说完,就拉着他胳膊走到简逸面前。“老甘,这位是林城警局刑警队二中队的简队长,是他找你了解点情况。”
“林城刑警队?”甘宝升一脸莫名,“我,我干什么啦?”
“嗬嗬,你别误会,我们找你,是想了解一些郭逊的情况。”
“郭逊?”
“他又犯事了?”甘宝升不禁有些惊奇。
雷所笑着说道:“简队,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找个地方慢慢聊吧!”
“行!”简逸侧头看向甘宝升,“你看,是去你那,还是去村警务室?”
“随便,去哪都行!”
“那就去警务室吧!”
雷所帮简逸拿了主意,带着大家去了村里的警务室。驻村民警给安排了一间空屋,雷所等在外面,让简逸和侯峰跟甘宝升单独聊。
“简队,郭逊到底出什么事了?”甘宝升非常好奇。
“他没出事,我想了解的是他十几年前的情况。”
“那,那件案子不是早就……”
简逸摆手打断甘宝升,“你不要紧张,跟假钞案没关系。”
“那你到底想了解什么?”
“当年郭逊住在云庐巷,他有个女朋友,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女朋友叫田媛!”
“你认识田媛?”
“见过一次。”
“1999年6月,田媛偷了郭逊六万块钱,他跟你……”
“什么?田媛偷郭逊的钱?他怎么没告诉我?”
“郭逊没跟你说过?”
“没有啊!”
“郭逊这笔钱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搞那个赚来的。”
“当时假钞都藏在云庐巷郭逊的住处?”
“嗯。”
“顾从扬是怎么死的?”简逸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啊?”甘宝升毫无防备地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出车祸死的啊!那天晚上他喝了酒,我让他别动车,他就是不听。等我们一走,就开车回乡下,谁知道半路冲出护栏,撞上山石死了,害得我为了这事连饭店都不敢开了。”
“你那家饭店,是九九年九月一号开业的,顾从扬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你混到一起的?”
“我们早就认识,那年七月,我准备到顺云搞个散货点,就把他给叫来了,让他帮我们送货。”
“你去过云庐巷,郭逊租的那栋房子吗?”
“我陪郭逊看房的时候去过一次。”
“就你们两个人?”
“是啊!”
“郭旭那栋房子隔壁,住了一户姓孟的人家,你知道吗?”
“知道,郭逊跟我说过。”
“那家男主人叫孟建中,有个外甥女叫卢桃,这事郭逊跟你说过吗?”
“没有,他只跟我说,那家男的在工务段上班,平时就老婆带着两个女孩在家,没提过名字。简队,那家人怎么了?”
“1999年8月中旬,你见过顾从扬吗?”
“见过啊,简队,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那年8月16号,卢桃在竹垌乡遇害,顾从扬也是竹垌乡人,那天他就在乡里。”
“什么意思?”甘宝升问完,立马反应过来。“难道顾从扬杀了卢桃?”
“顾从扬没跟你提过吗?”
“没有啊!他,他为什么要杀卢桃啊?”
简逸自然不会回答甘宝升的问题,只能继续问道:“你饭店开业后半个月,9月16号和17号两天,顾从扬回了竹垌乡。你知道他回去干什么吗?”
“他说他爸病了,跟我拿了点钱,回家去看看他爸。”
“可是9月16号顾从扬回到乡里却没有回家,晚上是在朋友家借宿,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他跟我说他是回家呀!”
“恰好当天晚上,竹垌乡又有一个人遇害。”
“不会吧?他杀人杀上瘾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杀的?”
“不是你说的吗,卢桃死的那天,顾从扬就在乡里。”
简逸万分无奈,苦着脸看了侯峰一眼。这甘宝升坐了十几年牢,似乎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呃……,甘宝升,你知道郭逊和田媛是怎么分手的吗?”
“那个女人太懒了,又贪钱。家里脏得不像话,也不知道打扫一下,成天就缠着郭逊要钱。时间一长,哪个男人受得了啊!”
“是郭逊提出分手的?”
“嗯,他跟我说,不想跟那女的在一起了,大概是2000年3月,就跟她分手了。”
“田媛知道你们的事吗?”
“知道一点,那时候假钞都藏在他们住的地方,田媛知道我和郭逊是做什么的。郭逊让她待在家,就是让她帮我们看着那些假钞。”
“三个月后,你和郭逊落网,并没有供出田媛。”
“哎,田媛也没做什么,就是帮忙看房子,具体事情她从来也没参与。”
“在你和郭逊落网之前,就达成共识,不会把田媛牵扯进去?”
“嗯,郭逊说,他和田媛已经分手,万一哪天我们被抓住,就算把田媛咬出来,我和郭逊也不可能少判几年,田媛确实也没干什么,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郭逊能这样想,说明他对田媛还不错啊!”
“说实话,那时候郭逊是挺喜欢田媛的。只可惜人太懒,又贪钱,要不郭逊当时可能都跟她结婚了。”
“哼哼!九九年六月十四号,田媛偷了郭逊六万块钱,被发现后百般抵赖,诬陷住在隔壁的卢桃偷了那笔钱。两个月后的八月十六号,卢桃就在竹垌乡莲花山下的鱼塘边被杀。九月十六号,看守鱼塘的钟老疤也遇害身亡。这两名受害者出事时,顾从扬都在竹垌乡,到最后连顾从扬也出车祸死了,这也太巧了吧?”
甘宝升这下听懂了简逸的意思,“简队,你,你是不是怀疑,郭逊指使顾从扬杀人?”
“我只是觉得实在太巧!顾从扬的死,着实有些蹊跷。”
“你说看鱼塘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钟老疤!”
“顾从扬为什么要杀钟老疤?他看见顾从扬杀卢桃了?”
简逸无法回答甘宝升的问题,只觉心里异常郁闷。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卢桃和钟老疤的死,应该是跟郭逊有关。他丢了六万块钱,在田媛的引导下,怀疑卢桃偷了这笔钱,两个月后卢桃就死了。
顾从扬跟着甘宝升和郭逊混饭吃,完全有可能帮郭逊杀人。假设钟老疤无意中找到什么证据,必定会招致顾从扬的灭口。
但让简逸感到奇怪的是,钟老疤死了五个月,顾从扬才因车祸而死。如果郭逊想除掉顾从扬的话,似乎没必要等上这么久。
“甘宝升,你那辆面包车,平时就你和郭逊、顾从扬三个人开吗?”
“主要是他们两个开,我住在饭店楼上,平时也不太出去,所以很少用车。”
“顾从扬是2000年2月3号那天晚上,驾车回乡下时出的事。当天白天,郭逊用过车吗?”
“用过。”
“那天晚上你们在饭店吃饭,顾从扬喝了多少酒?”
“大概六七两吧,反正我们四个人,喝了三瓶白酒。”
“你、郭逊、顾从扬,厨师秦师傅,四个人喝三瓶白酒?”
“是啊,本来早该结束的,郭逊非要再开一瓶……”甘宝升话音未落,表情变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