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峰在化鲤桥附近找了一家川菜馆,跟简逸聊了十来分钟,服务员正开始上菜,两位女士也刚巧赶到。
芮雪一坐下,就向简逸和侯峰说出自己的猜测。可芸没有吱声,她脑中暗暗盘算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小雪,你的猜想也太大胆了吧!”侯峰显然有些质疑芮雪的观点,“就算郭逊半夜进出厨房,被卢桃看见。卢桃也不可能知道,郭逊的旅行袋里装的是什么。假钞藏在厨房灶台下面,郭逊在厨房里总要关门吧。卢桃虽然睡在二楼靠窗的上铺,同样不可能看到郭逊在厨房里干什么。”
“也许卢桃确实没有看见郭逊在厨房里藏假钞,但郭逊发现假钞少了,会不会怀疑睡在隔壁二楼窗边的卢桃呢?”芮雪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
简逸淡淡说道:“你知道刚才在郭逊家,我怎么不问他,为什么跟田媛分手吗?”
“嗯?”芮雪没料到简逸会另起话题。
“因为我知道,郭逊不会跟我们说真话。”简逸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刚开始,我看到郭逊对母亲的态度,认为他应该不会对我们说谎。但后来慢慢一想,郭逊与田媛同居一年多,田媛怎么可能不知道,郭逊做的是什么勾当。”
芮雪讶然看着简逸,“难道田媛也参与了贩卖假钞?”
“田媛不一定有违法犯罪行为,但郭逊贩卖假钞,田媛必定知情。”
“你怎么这么肯定?”
“嗬嗬,小雪,如果你是田媛,却要化名封潇,在云庐巷跟郭逊同居了一年多,就一点都不怀疑,郭逊让你改名的用意吗?”
“这……”
“据薛晴说,田媛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外出买菜,平时都待在租住处。她一个年轻姑娘,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出来工作?”
“也许田媛好吃懒做不想工作呢!”
“好吃懒做的人,通常有个特点——贪玩!”
“贪玩?”
“对,郭逊贩卖假钞,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负担田媛的生活,她才不用出去上班。但在1999年至2000年那会,待在租住处能有什么娱乐和消遣呢?就靠一台收不了几个频道的电视机打发时间吗?”
芮雪一时哑然,她还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当然,没有娱乐和消遣,田媛也可以待在租住处睡觉。可日复一日地过这样的生活,田媛不会厌倦吗?”
凌可芸突然插了一句:“你怀疑,田媛除了买菜,每天都待在租住处,是为了看守假钞?”
“对!甘宝升和郭逊这起假钞案的涉案金额巨大,郭逊长期用旅行包进出货,那藏在郭逊住处的假钞,一定不会是个小数字。如果田媛也出去上班,没人给郭逊看着数额巨大的假钞,他能放心吗?”
芮雪不服气地说道:“可郭逊说,他被抓前就跟田媛分手了,而且田媛对他的犯罪行为并不知情。”
“郭逊跟田媛分手,是在搬离云庐巷之后的事。他们为什么分手,郭逊被抓时为什么不把田媛抖出来?”
“为什么?”
“我猜测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他们是假分手,田媛替郭逊保管了一笔钱。为了保住这笔钱不被警方发现,郭逊才没把田媛这个同案犯抖出来。二、实际涉案金额也许比顺云警方掌握的数额更大,郭逊为了减轻罪责,才不敢把田媛这个知情者抖出来。”
凌可芸苦恼地问道:“问题是,这些跟卢桃有什么关系?”
“如果,田媛在1999年6月,吞了郭逊一大笔钱。被郭逊发现后,她却诬陷卢桃偷了那笔钱呢?卢桃睡的高低铺靠近窗边,她能从窗户看到隔壁的天井,那隔壁天井的人,一定也能看到摆在窗边的高低铺。田媛吞了郭逊的钱,却诱导郭逊怀疑卢桃,把自己撇清,这不是个很好的办法吗?”
“郭逊会相信田媛吗?”
“为什么不信?孟建中和聂矾两家的天井就一墙之隔,郭逊也知道,卢桃睡在隔壁二楼窗边的高低床上铺。只要田媛说话巧妙一些,就能让郭逊相信,卢桃偷了他们的钱。”
凌可芸蹙眉凝思,认真考虑简逸的猜测。
侯峰嘴里包着一口菜,含混不清地说道:“先别猜了,赶紧吃饭。填饱了肚子,再想办法尽快找到甘宝升。”
“嗯!田媛家住蒲町县哨房村,我和侯峰负责找甘宝升。可芸,你配小雪去找田媛。”
“好。”
四人吃了饭,还不到晚上八点。蒲町县离顺云不到三十公里,芮雪通过蒲町警方联系到哨房村警务室,了解到田媛早已在县城成家,请驻村警员到田媛家问清她的住址,便和可芸赶赴蒲町县。
一路上芮雪喋喋不休地发表她对郭逊的怀疑,似乎已经认定,郭逊就是谋杀卢桃的凶手。凌可芸没有心里摇摆不定十分矛盾,一方面她相信简逸的直觉和判断,认为郭逊确实没说实话。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卢桃的死另有隐情。
田媛2004年结婚,丈夫叫钱世宇,在蒲町县城开了家小超市。芮雪和可芸到了蒲町,先去钱世宇的超市看了一下,没见到田媛,才出来给她打了电话。
“喂,请问,你是田媛吗?”
“是,你是哪位?”
“我叫芮雪,是林城警局刑警队探员,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林城警局?”田媛顿了一下,疑惑地问道:“我,我怎么了?”
“你别误会,我们能见面谈吗?”
“呃……,你在哪?”
“我在你爱人开的超市外面。”
“你能告诉我,你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吗?”
“嗬,你还记得郭逊吗?”
“郭逊?”田媛又顿了一下,才缓缓问道:“你是因为他,才来找我的?”
“是啊,你看是我来你家,还是你出来。”
“我出来吧,大十字广场你知道吗?”
“知道。”
“我们就在广场见吧。”
“好,那我现在过去。”
田媛住的地方离广场很近,芮雪和可芸赶到广场,田媛已经在那等着了。
“刚才是你们给我打的电话?”
“对,这是我的证件。”芮雪照例表明身份。
“郭逊怎么了?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
“你和郭逊还有联系?”
“早就没有联系了。”
“郭逊坐牢,你知道吗?”
“当时不知道,后来才听说的。”
“听谁说的?”
“呃……,我在顺云晚报上看到的。”
“你和郭逊1999年曾在云庐巷住过,当时你用了一个假名——封潇,你能告诉我,当时为什么要用假名吗?”
“是郭逊让我用那个名字的。”
“住在云庐巷的时候,你清楚郭逊是做什么的吗?”
“清楚,当时他在饭店上班。”
“他的那些犯罪行为,你不知情?”
“嗯,他瞒着我,没让我知道。”
“你们为什么分手?”
“性格不合。”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2000年3月。”
“记得这么清楚?”
田媛没有回应,芮雪瞥了一下凌可芸,又继续问道:“你还记得卢桃吗?”
“卢桃?”田媛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记得,她是孟建中和薛晴的外甥女。”
“你不觉得奇怪吗?”
“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提到卢桃?”
“为什么?”
“她死了!”
“啊?”田媛愣了下神,很快恢复正常。“她怎么死的?”
“你怎么不问问,卢桃是什么时候死的?”
田媛隐隐有些不安,顺着芮雪的话问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1999年8月17号!”
田媛沉默下来,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1999年,你住在云庐巷,除了买菜很少出门。你整天待在家,不觉得无聊吗?”
田媛依旧沉默,表情很不自然。
“我们来找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呃……,是有点奇怪!警官,卢桃的死,跟郭逊有什么关系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
“当年你和郭逊在一起的时候,他跟你提到过顾从扬吗?”
“没有!”
“你知道郭逊在饭店上班,而他却没跟你提到过饭店里的同事,这可能吗?”
“也许提过,我记不清了。”
“田媛,我觉得你很不老实。也许,我们应该换个地方谈话。”
田媛的眼神略显纠结,仿佛有些忧心忡忡。
凌可芸暗暗叹了口气,她很清楚田媛有什么顾忌。
“田媛,我们是为谋杀案来的,甘宝升和郭逊贩卖假钞,已经受到法律的制裁。但谋杀卢桃的凶手还没抓到,你千万不要低估警方侦破谋杀案的决心。”
“我……”田媛听懂了凌可芸的暗示,却依然心存顾虑。
“孰轻孰重,希望你能分清!”凌可芸继续施加压力。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田媛开始烦躁。
芮雪冷笑道:“很简单,我们只想听实话。如果在这听不到实话,我只好带你回去慢慢谈!”
“你们凭什么抓我?”
凌可芸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什么处境?”田媛很不高兴。
“你住在云庐巷时,用的是假名——封潇。郭逊和甘宝升案发时,也没有把你牵扯进去,假钞案资料中甚至没有你的名字。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田媛蓦然愣住。
“如果不是郭逊,我们又怎么可能找到你。”
“他,他跟你们说什么了?”
“嗬嗬,这好像不是你该问的吧!”
芮雪见田媛心里防线有松动的迹象,立即抓紧时机发问:“当年你是不是拿了郭逊一笔钱?”
“他……”田媛脸色骤变。
“你拿了多少?”
“我……”
“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拖延时间有用吗?我再重申一次,我们现在调查的是一起性质非常恶劣的谋杀案,受害者遇害时只有十六岁!”
“我不知道他对卢桃做了什么!”
“你说的‘他’,指的是郭逊?”
“嗯,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杀人!”
芮雪暗暗吃惊,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田媛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凌可芸默默看着田媛,脑中不断回想下午见到郭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