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办兰园这段时间,凌巍从来没有晚上去过兰园。事实上老凌晚上也很少出门,就算有人在家属大院外面蹲守老凌,也很难找到机会向他下手,但深夜的清溪却是个动手的良机。
清溪村人口不多,村民住得非常分散。晚上十点以后,村里基本没什么人走动。从兰园到林业站那段路,最近在进行路面硬化,根本不适合开车。而那段路的两边,也没有几户人家。
凌可芸今早被蒋明洲控制之后,在留置室里想了很多问题。想来想去,宋恩龙何时给老凌打电话,无疑才是调查老凌失踪案的关键。
可现在面对面地与宋恩龙交流,凌可芸压根就不相信,宋恩龙会受人指示,在晚上十点给老凌打电话。
芮雪是第一次来兰园,看着兰花大棚里的自动喷淋设备,有点不太明白,宋恩龙说白天一直在忙,他两口子究竟忙了些什么。
“大爷,你平时的工作很忙吗?”
“是啊,园里进来的花苗,要装盆摆架,鸡舍每天早晚喂料,还要清扫消毒。就我跟老伴两个人,有时真有点忙不过来。”
凌可芸接着问道:“宋大爷,你说头天就告诉我爸兜兰生虫斑了,那你头天是几点给他打的电话?”
“呃,差不多,也快十点了。”
“你和张大妈,每天吃过晚饭,都要清扫鸡舍?”
“对啊,早晚都要扫,要不然臭得很。打扫完还要喷消毒水,再把鸡粪堆到园子外面的田里沤肥。”
“你们做完这些事,差不多就十点了吧?”
“嗯。小凌,你是不是怪我……”
“宋大爷,你别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平时是不是习惯,晚上干完活以后,再跟沈叔叔或我爸联系。”
“是啊,自从这批鸡苗进园之后,有时候一天就要死两三只小鸡,我每天都要给老沈通个电话,跟他说说鸡苗的情况。”
“宋大爷一般都是联系沈叔叔,很少联系我爸吧?”
“对,就是你爸前些日子送来几盆兜兰,最近我才给他打了几次电话。”
“都是晚上十点左右打的?”
“嗯。”
“我爸那天是第一次那么晚来兰园吧?”
“嗯,老沈和你爸,晚上都不来兰园。那天确实是第一次晚上过来,没想到就出事了。”
“宋大爷,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爸去林业站的时候,是不是有辆面包车从兰园大门外面经过。”
“呃,你爸前脚刚走,就有辆车从大门外面经过,我没看到是什么车,只看到车灯晃进园子里。”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凌可芸拿着手机向宋恩龙展示了杜友诚的照片。
“见过,他跟你爸来过兰园,我记得他好像姓杜。”
“我爸是什么时候带他来这的?”
“就是你爸出事前几天,二十三四号吧。大概下午两三点,你爸带他进来,拿了两盆普花,他们俩就走了。”
凌可芸皱眉看着水雾弥漫的花棚,宋恩龙关上了喷淋开关,棚里的水雾才缓缓散开。
“宋大爷,谢谢你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没事,小凌,我……”
“宋大爷,你别多想,我爸失踪不关你的事。”
“诶……”宋恩龙长长地叹了口气。
凌可芸叫上芮雪出了花棚,来到大门边取车,张大妈热情地招呼两人吃了饭再走。凌可芸哪有心思久待,谢过张大妈的好意,就催着芮雪开车离开。
警务室邻近村口,芮雪把车停在路边,到警务室向罗宇坤打听到赵彬的手机号,立即联系此人。
“喂,请问是赵彬吗?”
“我是赵彬,你是谁呀?”
“我叫芮雪,林城警局刑侦队探员,你现在能来清溪村警务室一趟吗?”
“呃,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在林业站这边下沙。”
“行,那我们过来找你。”
芮雪跟罗宇坤客套两句,出来调转车头,载着可芸去了林业站。由于在做路面硬化,道路只能半幅通行。远远路边有辆农用车在下沙子,芮雪找地方停好车,和凌可芸一起走了过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健壮男子站在车门边,看到两个女士向他走去,不由有些紧张。“呃,刚才是你们打的电话吧?”
“对,是我打的电话,这是我的证据。”芮雪表明身份,随即向赵彬报了一串号码。“赵彬,这个号码是你的吗?”
“不是啊,我没有换号码。”赵彬轻轻挥动手机。
“可我念的那个号码,是用你的身份证办理的。”
“我的身份证?”赵彬一脸莫名。
“你身份证没丢吧?”
“没有啊!”赵彬从裤袋摸出驾照,把身份证抽了出来。
芮雪示意赵彬的手机:“那你现在用的这个手机号,是什么时候办的?”
“前年办的,就在村里的营业点办的。”赵彬指了一下村口。
“今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你在什么地方?”
“啊?”赵彬顿了一下,“我一直在村里拉沙呀,不信你问警务室的老罗。”
“没事,你别紧张。”芮雪扫了一眼不远处围观的几名修路工人,示意凌可芸可以走了。
两人驱车径直去了村口的电信营业点,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妈,坐在玻璃柜台里正在吃中饭。
芮雪上前问道:“阿姨,请问你这能办卡吗?”
大妈头也不抬,继续扒饭。“能啊,预存五十话费,卡不要钱。”
“可我忘带身份证了。”芮雪做出一副可怜样。
大妈瞟了芮雪和凌可芸一眼,从柜里拿出两三张手机卡,“没事,我这有几张办好的卡,交五十块钱就行了,选不了号啊!”
凌可芸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没找到摄像头,心里暗暗失望。
芮雪从柜台上拿起一张手机卡,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阿姨,没身份证也能办卡吗?”
“你是干什么的?”大妈顿时一脸警惕。
芮雪把证件放到柜台上,随后念了一串号码。“这张手机卡,是在你这办的吧?”
“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查一下。”芮雪收起证件,轻轻拍了下电脑显示器。
“哦!”大妈赶紧打开查询系统,“呃,你再说一遍号码。”
芮雪一字一顿说出号码,大妈很快找到相关信息。“这卡是六月十五号下午办的。”
“还记得是谁办的吗?”
“呃……”大妈努力回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是男是女总记得吧?”
大妈苦着脸摇了摇头,这张卡都办了差不多一个月了,她哪还记得,办卡人是谁。
“阿姨,你好好想想,在你这办卡、交话费的大多都是村里人,如果见到生面孔,你应该会有印象。”
“我真的记不清了,你不知道,我记性特别差,就是人家常说的那种健忘。”
“好吧,阿姨,以后你不能再这样办卡了。以前保留别人的身份证复印件,也全部销毁吧!要不然电信公司查下来,你这个点挣的钱,可不够人家罚款的。”
“嗯,我知道了。”
凌可芸从头到尾没吭声,直到上了车,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早就猜到,在这找不到线索的。”
“可芸,这个杜友诚,跟凌叔的关系很好吗?”
“应该还不错吧,否则,我爸怎么会借给他十五万。”
“杜友诚身上那张借条……”
“借条肯定是他从我爸手里拿走的。”
“那凌叔会不会……”
“不会的!”
“可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宋大爷习惯每晚十点左右联系沈鑫浪,所以他也在这个时间给我爸打电话。我觉得宋大爷没有问题,但沈鑫浪……”
“你怀疑沈鑫浪?”
“我根本找不到理由怀疑他!但只有他和我爸知道,宋大爷会在那个时间打电话,假如沈鑫浪也没有问题的话。那问题只能出在我爸身上!”
“什么?你……,你是说,凌叔他……”
“小雪,我想,老凌那天晚上接到宋大爷的电话,没必要把杜友诚的借条带在身上,赶去清溪兰园吧!”
“难道是凌叔自己把杜友诚约去清溪的?”
“老凌出事前几天,曾带杜友诚去了一趟兰园。出事头一天,老凌和杜友诚又相互联系过。出事当晚,老凌带着借条去了清溪,杜友诚也开车去了清溪。小雪,这些线索让你联想到什么?”
“凌叔难道是想找杜友诚帮忙,让自己人间蒸发?”
“对,我真的很怀疑,老凌请杜友诚帮忙,让他悄无声息地失踪一段时间。”
“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人六月十五号,在村里的电信营业点办了张手机卡,这可能就是个危险的信号。”
“可芸,会不会是杜友诚骗凌叔,让他把借条带出来?”
“不会,他们头一天通了两次电话,上午老凌先给杜友诚打电话,我怀疑就是找杜友诚帮忙,条件是归还那张借条。下午杜友诚考虑清楚后,给老凌回了电话。我相信杜友诚绝不敢杀老凌,所以借条一定是老凌自己带出去的。”
“你刚才说危险的信号,指的是什么?”
“只有经常待在清溪村的人,才知道办手机卡的阿姨有点健忘。所以我怀疑,办卡的人早就在村里出现了,老凌可能也发现不对劲,像他那种人,对危险有很强的直觉。”
“直觉?”
“其实直觉没你想的那么神奇,刑警的直觉,是多年累积的工作经验,而逐步形成的一种特殊感觉,这是老凌说的。”
“如果预感到危险,凌叔为什么不找严大商量对策呢?”
“你怎么知道老凌没找过严大?”凌可芸一直觉得,严正邦对待老凌的失踪案不是很上心,如果老凌事先跟严正邦沟通过,那蒋明洲的办案不力,也就容易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