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见状,向柴勐施了一礼道,“官家有所不知,微臣曾见过已故老天师,老天师当时便与微臣言道,其长子张天端适合开拓,其次子张天佑适合守成。大周四敌环伺,皆是言语宗教未通之故,若要保大周国泰民安,需要用教义使四夷之人信服。我华夏之地,自有儒教为主,佛道为辅,但西夏、北辽、东瀛、南诏之地,野蛮而不服王化。”
沈括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天端道,“或许老天师让张天佑接任天师之位,便是为了方便张天端前往四夷之地传教,既而用我华夏之宗教将蛮夷之民教化,使其认同我大周华夏正宗之位。如今,何不立天师道为国教,敕封张天佑为大周天师道天师,敕封张天端为四夷之地天师道天师。如此,陛下适才金口玉言所称之张天师便也暗合天意。”
柴勐听了沈括之言,想起沈括在奏折上所说的教军力量胜于北辽和大周的原因,颇有些意动,便准备应允,只听后面响起洪亮的声音,“陛下,万万不可!”
慧通大师一脸愤怒地站了出来,瞪着沈括说道,“陛下已立佛教为国教,沈计相为何又口出狂言,改立天师道?你本一书生,何敢自称天意?”
慧通大师言语之间便动用了内力,柴勐为其声势所迫,瞬间警醒,想起来慧通大师于自己的好处。而张天端则眉心一皱,运转内气护住沈括,使其不被慧通大师声势影响。
“请问国师,佛教推崇无欲无求,为何国师执着于此?”
“纵使是佛祖,也会行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若天下人人皆信佛教,则百姓自然不会杀盗抢掠,国家自然太平。”
“南朝梁武帝笃信佛教,广建寺院,而不知励精图治,结果却遭遇侯景之乱,梁武帝被禁闭,膳食断绝,最后饿死在文德殿。我华夏自古以来,强盛莫过于汉唐,汉唐皆崇尚本土之道家。佛教乃天竺之宗教,自然适合天竺百姓,与我华夏何干?”
慧通大师精通佛法,辩才无碍,但也不能罔顾事实。沈括之言,句句属实,本来他还准备诡称皈依佛法,众生平等,但他自己也知道在整个天竺,莫不以转生于天竺为荣,而以华夏之民为罪业深重之蛮夷之辈。
慧通正在组织辨词,沈括却不会给他时间,“陛下,适才微臣有言,我大周自有儒教为主,佛道为辅,治理国家当然以儒家为主,但对于百姓的精神信仰也万万不可懈怠,微臣以为应当内佛而外道,即对内以佛法自省其心,对外则以道教团结百姓,只有共同的信仰,才会有共同的力量。耽罗军队战胜北辽、高丽联军便是实证。故微臣建议我大周可将此三教立为国教,将天下才俊,人尽其用。”
“沈爱卿此言关系大周江山社稷,朕亦不敢轻易决定,但张天端~”柴勐顿了一下,“今日,朕便敕封你为天师,为朕将华夏宗教传遍四夷之地。”
张天端见沈括轻易之间便解了自己的困境,同时给光明圣教安了一个名号,心中钦佩不已,此时便领旨谢恩,被柴勐亲手扶起。
“天师,说起来,大周与天师道渊远流长,朕之高祖世宗皇帝(注:柴荣)于显德六年进攻辽国时,一路势如破竹,辽军大骇,屡使离间之间,欲乱君臣之心,幸得天师道张天师搭救,这才转危为安。不知道那时的张天师与天师是何关系?”
“是天端的曾祖。”
“哦,那就是了,你们天师道一派不喜出世,世宗皇帝欲请张天师为国师,而老天师坚辞不受。说起来,大周能有今天,你们天师道也有大功。只是,日后若对朕之朝政有何不满,尽可与朕直言,何必聚民作反,坏了规矩,伤了无数性命。”
“事出有因,非天端所固愿。”
“嗯,既然朕提了出来,便不再追究天师的责任。天师决意为朕开疆拓土,朕便封你为庆国公,征东大将军,在朝|鲜、耽罗两地招兵买马,拱卫大周燕云之地。”
“微臣领旨谢恩。”庆国公的封赏,早在朝|鲜时,张天端便从沈括那里得知,此时倒也不例外,按照礼部教授的礼仪接了封赏。但是征东大将军这个差使,却不知柴勐是何用意,难道真心想对辽国用兵,但如今和北辽之间,隔了个东辽,而且耽罗、朝|鲜之东,那可是一片汪|洋,当然,还有,日本。张天端猛然想到了皇帝的用意,忍不住看了沈括一眼,想从沈括的脸上看到什么信息。
沈括知道柴勐一直以来在封赏方面都比较随性,此时的征东大将军是官家为了皇家的体面,随便捏了个名字赏给张天端这个功臣的,如果有所指,可能便是针对大周的东边领国——北辽。这个随后再和张天端解释,如今诸事已毕,正好可以向官家请辞了。
“官家,如今光明教已改为天师道,四州之地便不再成为我大周隐患,耽罗、朝|鲜之地有东辽做缓冲,近期也不会有变,微臣想继续回乡为母守制,万请陛下恩准。”
“沈爱卿的孝心,朕亦早有闻之,朕准你回乡,并额外放你两个月假,明年上元节之后再赴京任职。”
沈括听了柴勐还记得母亲去世之日,感念母亲的养育之恩,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回到钱塘,心中一时悲喜交加,便跪下谢恩。
“沈爱卿莫急,朕的话还没说完。”柴勐微笑道,“沈爱卿被卷入光明教案,遭遇了无妄之灾,家产也被抄没。”
说到这里,柴勐一点内疚之心也没有,象是忘了下令抄家的就是他本人。
“为了弥补沈爱卿的损失,联便追封沈周为越国公,追封沈太夫人越国公夫人,并立牌坊以彰乡里。沈爱卿熙河开边筹划有功,如今又为大周谋取良将,获得朝|鲜、耽罗两个属国,如此大功不可不赏,朕进封沈爱卿为昌国公,昌国之地便是沈爱卿的食邑。希望沈爱卿在昌国县能立一个新法的标杆,让昌国成为大周第一等县。”
此时,文彦博进封为潞国公,富弼进封为郑国公,韩琦进封为魏国公,但文、富、韩三人久任宰相之位,而且年老功高,进封国公有荣养之意,而自己年富力强,比自己资格老的王安石、欧阳修等人尚未进封,自己如何能接受。而且自己的昌国公、张天端的庆国公明显是有实际差使的国公,与文、富、韩的荣衔有别。
沈括诚惶诚恐道,“臣微末之功,何以能封国公,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柴勐看到沈括磕头不已,叹息道,“以沈爱卿之功绩封郡王都够了,只是大周有祖制,不封异姓为王。既然沈爱卿坚辞不受,便改封昌国郡公吧。”
沈括还要辞谢,却被柴勐制止,沈括只好接旨,心知这下可成为大周官员众矢之的了。
“沈爱卿在奏折中为章惇请功,浦城章家,累世为官,这一代又出了章衡、章惇。朕观二子皆是可造之才,着意培养磨砺,如今看来,章衡可为一世名臣,而章惇可为一代名将。联欲让章惇任熙河路制置使,为大周镇守边关,不知沈爱卿意下如何?”
“章惇之才干不在臣之下,依臣看来,章惇可补参知政事之缺。”
“此职系为爱卿所留,不宜他许。”
“以微臣之才,任一翰林足矣,如今掌领三司,尚且力有不逮,何况为一国辅相?”
柴勐没有理会沈括的自谦之言,他思考再三,还是下不了决心,便推托道,“随后,沈爱卿与石相议之,章惇资历不足,朕恐骤然任相,朝野非议汹涌。”
“遵旨。”沈括松了一口气,以章惇之才,新法的推行便无大碍。至于答应举荐吕惠卿为相之事,虽然吕惠卿比王安石圆滑许多,但缺乏胆气魄力,与章惇相比稍有不足。
正事谈完,沈括便献上《密州夜宴图》供柴勐赏析。柴勐本人也是书画大家,只一眼便看出此物的独特妙处,不禁喜道,“此乃稀世绝品,只可惜,沈爱卿的字差了一些,若是朕来题写便完美无缺了。”
吴成、慧通二人也围了上来,连声赞叹。
欣赏了一会儿,柴勐的目光集中在图中一个瞪大眼睛,鼓着嘴的少女身上,柴勐心中一动,指着少女平静地问道,“此女何人?”
张天端回道,“臣女张茹。”
“可曾婚配?”
“臣女年幼,未曾婚配。”
慧通大师听到张茹的名字,精光一闪,气息便泄露出来,张天端感知到慧通出神期的气息,惊讶地看了慧通一眼。
“张天师将爱女送到宫中,侍奉太后左右可好?”
“臣女顽劣,平时便独自行走江湖,不听从臣之管教。”
柴勐叹了口气,又盯着张茹的图像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