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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朝议鼎沸

  胜吉十六年六月初一,正逢每月朔望两次大朝会之时,柴勐命吴成将拟好的旨意在朝堂上宣读,由于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在紫宸殿参加大朝会的各级官员早有了心理准备。待鸿胪卿唱罢“有本上奏,无本退朝。”御史刘述第一个站了出来。

  “臣刘述有本上奏。我大周立国百余年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全仗世宗、英宗、德宗、仁宗祖宗成法。今王安石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灭之,弃者取之,臣恐国富民安之盛世毁于一旦。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罢王安石相,着有司问其罪。”

  御史刘琦、钱顗、孙昌龄、王子韶也站了出来,“臣等附议!”

  王安石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这些书生意气,百无一用的言官。

  “前日石相曾言,我朝仕人以科名资历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今日众爱卿有备而来,难道不是游淡之众以科名之资谋私望?”柴勐冷笑道。

  众御史均气得面红,便又有几个御史准备出来死谏,这时御史中丞吕诲站了出来,“臣吕诲有事启奏。”

  鸿胪卿喝道,“讲!”

  “介甫为相,言多乖巧,辞令皇皇,而多有失德,朝廷以科名资历取仕,为天下读书人立报国之道,有何不可?臣以为介甫才是哗众取宠、眷养私望之辈。若置诸宰辅,天下必受其祸。”

  翰林学士范镇也站了出来,“微臣以为石相之青苗法,系变富人之多取而少取之,然少取与多取,犹五十步与百步。我大周岂能与民争利,此法一行,惟恐幸官胥吏逼民过甚,强令小民借贷而使小民愈贫,实非老成持重之谋国之法。”

  翰林范纯仁紧接着站了出来,“微臣以为王安石掊克财利,舍尧舜知人安民之道,实非宰辅所应奉行。”

  柴勐叹了一口气,看到王安石不动声色,无意反击,便对文彦博说,“文相,更张法制,于士大夫诚多不悦,然与百姓何所不便?”

  文彦博知道难以置身事外,便出列回道,“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

  柴勐暗中不爽,这个首鼠两端的老狐狸,寻个机会让他致仕吧。柴勐不再理他,望向处于文臣队列中间的沈括,“沈爱卿,你怎么看?!”

  沈括硬着头皮出列,虽然知道要面对整个士大夫的怒火,但他还是无法因顾念自己的声望而违背初心,“微臣以为我大周虽然国势鼎盛,但西夏、北辽外敌环伺,就连吐蕃、高丽蕞尔小国也敢冒犯我朝天威,我大周二百六十七州,每州均有教匪暗中串联,此内忧外患之际,不知以列位大臣之意,我大周何以自处?微臣以为,怨诽之多,介甫相公固前知其如此也,如介甫相公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与众臣相安无事,相得甚欢,于国何利也?介甫相公舍一人之荣辱,为我大周千秋万代计,效法尧舜,简明法制,括实钦佩之,愿附马尾,为我大周开疆拓土,成历代未有之盛世,做共襄盛举之贤臣。”

  柴勐听着高兴,便不理又站出来的几个弹劾王安石、沈括,甚至连文彦博也不放过的言官,兴致盎然地说道,“今日朝会虽然有诸多争议,但朕以为却比以往朝会有益。诸位爱卿对民政有争议,国政、军政却少有异议,朕以为此即诸相公之功劳,石相辅政不足七个月,而改革国政、军政,力度之大、见识之深,朕大周开朝以来所未有,实乃扫兵武疲惫之壮举。朕适才已下旨,擢升沈括为三司使,石相主军事、沈括主民事,假以时日,朕大周必可荡涤陈陋,扬朕国威。”

  “皇上圣明!”众臣伏地叩拜,但包括文彦博、王安石在内的众大臣心里面清楚,双方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放下大朝会后各御史、翰林拉帮结伙商议对策不提。沈府的府宅迎来了两位贵客,一位是当朝吏部尚书秦源,一位是淮南路转运使张蒭。沈括让进正堂,秦源奉上礼单,再三向沈括表示祝贺,沈括明白他的用意,也没有拿腔作势,与秦源聊了几句在密州时的见闻,坦言其田产只能收回一部分,其弟秦淮之田产却全部被叛民瓜分,无法索回。秦源表示理解与感谢,并言称要将收回之田产祖业交付给官家,被沈括婉拒。“秦尚书的心意,吾已知晓,官家着我行均平之法,石相之方田均税法实为均平之善法,不日,吾即命有司予以施行,秦尚书倒不必挂怀,官家也言明要为秦家争取恰当的补偿。”

  秦源来沈府正是为家中祖业而来,如今从沈括嘴里听到官家的旨意,心里面自然大喜,又客气了几句,才告辞而去。

  待秦源走远,张蒭才笑着看了沈括许久,沈括不明所已,问道,“世伯,何故发笑?括有处事不当之处?”

  “存中贤侄,两年前,你尚且在我淮南任一微末小吏,不料两年不见,现已简拔为计相,实乃沈家之福,张某也与有荣焉。”

  “世伯过奖了,胜吉十四年三月,世伯一席良言,言犹在耳,此次四州民乱,乱民因棉事起,使用机巧之物反比禁军更多,至使禁军攻势受阻,惨遭覆灭。世伯于两年前便已洞见,括深感惭愧,说起来,括之过错远甚于括之微末之功。然官家垂青,宽宥在下无心之失,今又简拔为三司使,括实不胜惶恐,惟愿鞠躬尽瘁,以报皇恩。”沈括感叹着说道。

  张蒭拈须笑道,“贤侄能谦逊至此,吾还有何忧?今日前来,却是有两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