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吉十九年腊月十五,月圆之夜,沈方在自家宅院的练功室修练内功,沈括身心疲惫地回到府中,让沈府大管家沈林传沈方到后院正堂相见。
沈方一进来正堂,便见到沈括满脸的郁闷神色。
“爹爹,官家没有为难你吧!”
“为什么?!”沈括没有回答,直接问道。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多此一举,得罪晋王?!”沈括懒得和儿子捉迷藏,直接问道,“前些日子,你做主又是给晋王安装浴室,又是敬献年敬,本来我们沈家和晋王已经处好了关系,何必多此一举。”
沈方笑了起来,“爹爹,你真以为给晋王办得事越多,晋王便能将我们沈家当做自己人?!”
沈括当然也不会这么天真,他沉默着,听沈方的解释。
“不狂一些,他们还以为沈家和以前一样软弱可欺,我就是要让整个朝廷都知道,我沈家便是打了晋王世子又如何!”
“你是痛快了,你可知道明天乌台的御史们会把弹劾奏章塞满政事堂。”
“那些臭狗屎,爱闹闹去。”
“话说的轻松,为父远征西夏,朝中若有人掣肘,便会浪费许多战机和钱粮。”
“爹爹,打西夏用不了多久,没等朝中的命令到了边关,这战便打完了。”
“你懂什么?!”沈括不满道。
沈方也不和沈括争辨,“官家怎么安慰你的?!”
“你怎么知道官家会安慰我?!”沈括奇道。
“遇到这样的事,哪个大臣不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沈括听了不禁笑骂道,“你这逆子,还敢用丧家之犬来形容为父。”
“爹爹,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才不会把件事放在心上。惶惶然也是做个样子而已。”
沈括叹了一口气道,“样子当然得做,晋王倒是没有为难于我,只是那晋王妃,一直在官家面前哭哭啼啼不休,逼着官家降罪于你。”
“后来呢?!”
“罚你登晋王府当面道歉,罚银五万两。”
“哗!五万两!”沈方怪叫道,“这柴棠的脸皮好值钱,早知如此,就让他红上半个月了。”
“晋王也是知道你下手轻,并非有意伤世子,才向官家求情。”
“晋王向官家求情?”
“正是,晋王还说要让世子今后多和你亲近亲近,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那秦求呢?”
“秦枢密使倒是没说什么,官家罚了一万两,一样让你登门致歉。”
“那柴棠和秦求对你失礼之事呢?”
“晋王和秦枢密使当场向为父道歉,为父也接受道歉了,难道让他们给我们银子?!”
“便宜了那两个王八蛋了。”
“方儿,秦求与我沈家一直有仇,晋王世子何时得罪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能和秦求混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对了,那妙香楼,也得去给一些银子,虽然不用道歉,但毕竟伤了人家十几个伙计,又砸坏不少家俱,沈家怎么能落下仗势欺人的把柄?!”
“说起妙香楼,孩儿正好有一事要和爹爹说。”
“什么事?”
“明日,我准备把妙香楼买下来。”
“买它做什么?!”沈括奇道。
“咱们沈家这么有钱,总得有人出来败败家,不然,那些大人物,哪一个不会眼红!”
“算了!算了!哪有主动败家的道理。”
“爹爹,你就听我的吧,我越败家,朝廷里反对沈家的声音便越少。”
沈括想了想,“你这是做给官家看的?”
“一半一半。”
“哦,另一半是什么?”
“爹爹,你不觉得当个纨绔子弟很威风吗?整日鲜衣怒马、提鸟牵狗,多威风。”
“你会这么浅薄?!”
“怎么是浅薄,这明明是生活!”
“滚吧,不听你这违心之语。”
沈方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方便让沈林给他找了一条看上去凶狠无比的恶犬,还有一只已经驯服好的猎鹰,然后便是从家丁护院中挑了十来个魁梧青壮的汉子充做打手。自己则身穿一身大红色的长袍,头戴彩绸帽,耳朵边还挂着一朵牡丹花,照了照镜子,足够恶心,便心满意足地出门而去,沈方此行,不为别的,专为恶心别人,所以根本不必看着舒服。
出了沈府大门,没走几步,沈方便停下脚步,冲着家丁嚷嚷道,“你们几个看上去,哪里象是办坏事的,倒象是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有为青年,都机灵一些,走路要横着走,帽子要歪着戴。”说完还示范着走了几步,果然看上去霸横无比。
众家丁笑了起来,一个家丁问道,“二公子,我们这是真办坏事,还是假装办坏事?!”
“坏事还有真的、假的?当然是真办坏事,反正是欺男霸女,抢劫打人,无恶不作就是。”
众家丁面面相觑,他们能留在沈府,都是精挑细选,身底干净,心性纯良之人,让他们做恶确实有些为难他们,陪着沈方一同出行的沈林赶紧解释道,“二公子宅心仁厚,便是做坏事,也是为了百姓,百姓有什么损失,尽管来沈府找赔偿就是。”
家丁们这才恍然大悟,沈方已经成为沈家的传奇,具有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本领,眼界和智谋远超一般人,虽然他们并不理解为什么一向口碑甚好的二公子,到了京城之后要有这种作派,但二公子既然选择这么做了,便自然有其理由。如果真以为二公子向秦求那样无恶不作,那么只怕用不了一天,便会赶出沈家。
沈方也没有特别地解释,看了看身边这头恶犬,叹道,“这算什么恶犬,只会乱叫,不会咬人!”说罢轻轻踢了恶犬一脚,恶犬叫得非常响亮,但却没有丝毫要攻击的动作。
从沈府到妙香楼要经过不少街坊,那些临街的店铺便遭了殃,不是被白吃白拿,便是被沈家的几个家丁将箩筐踢翻。那些店铺识得一些沈家的家丁,正诧异这些人怎么变得如此凶神恶煞,一个流言不经意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