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结束后不久,唐靖便下令对新乡城发起了进攻。
由于是事先确定的章程,因此,进攻一开始就显得有条不紊。
步兵在前,弓兵在后,骑兵往来掩护。
一个不折不扣,标准的三才阵,就此成型。
不出所料,当唐靖来到城下,果然看到城上站满了无数只有头盔或者一件甲胄,甚至什么防御装备都没有的陌生脸孔。
看来昨天那一晚,熊心并没有白白浪费。
想来,应该是利用自己往日积攒下来的名望,动员了新乡城内的民众,共同替他守卫城池。
方法虽然拙劣,但只是抵挡住唐靖,到也绰绰有余了。
唐靖对此没有丝毫意外,不如说这反而是他期盼的结果。
经此一事,他终于对新乡城有了一个较为详细的了解。
看着城头之上,一脸恐慌,紧张的望着他的垂髫少年,或者斑白老者。
他可以从他们的眼神当中读出露骨的厌恶,以及恐惧。
假如这时候自己下令部队强攻,即使能够得到新乡,恐怕,付出的伤亡也远超他的想象。
在此期间,也很难保证,对方的援军是否会赶到。
局面,似乎对他不利了起来。
在此之后,双方紧锣密鼓的开始了战前准备。
先是各自派出己方能言善辩之士,进行一番从心理到生理的唇枪舌战。
在互相亲切的问候了对方的家属之后,双方精疲力尽的,结束了这毫无意义的口水战。
熊心有些失望,他本指望通过一番言语,避免或者延后战斗,但很可惜,唐靖似乎铁了心要对新乡城发起进攻,无论他用任何言语刺激或者撩拨,都不所动。
这下子,想不战斗也不可能了。
由于突然临时募集了大量民兵,导致原本有序的守卫被突然打断,在得到号令之后,士兵不得不,一边忙着完成自己的准备工作,一边给自己往日乡邻介绍如何战斗。
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熊心深深的皱起眉头。
这样的部队真的有可能守住新乡吗?
所以虽说决定是他做的,但事起仓促,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他甚至想过,如果唐靖有这个意向,哪怕自己不要身为王室子弟的颜面,只要能够增加退兵的可能性,自己就愿意主动向他屈膝求和。
但很可惜,即使是这卑微的愿望,也被残酷的现实碾压,化为粉碎。
如果这时候唐靖愿意,他完全可以趁着城上骚动的时候,发起进攻。
然而唐靖从始至终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城上的防御攻势一点一点的修补完毕。
在这期间,他连骚扰性作战都不曾发起。
仿佛,无论城上做出任何行为,他都有办法攻破这座城。
这种举动使得无论熊心本人还是察觉到异样的士兵,都有一种憋屈感。
仿佛自己成了任鱼肉的瓮中之鳖
更可气的是,他们似乎还得感谢唐靖的不杀之恩。
“也就那样了,先生以为呢?”
平原之上,在观望了城池一段时间之后,唐靖百无聊赖的询问身旁的伍子胥。
“主公放心,不出半个时辰,在下必为主公攻破外城。”
“如此则大材小用,以我观之,此城可不攻自破。”
“计从何来?”
唐靖神秘一笑,伍子胥见状,知他心中早有定计,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城上的骚动,直到平静为止。
“大叔,大叔,你看。”
青年望着城外,看到唐靖等人异常的举动,兴奋的拉着老者,止不住的指给他看。
“你看,你看,墙外真的好傻,明明我们刚才乱成那个样子,他们也没有发起进攻。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准备齐全,这时候就算进攻,也很难得手了吧!”
然而,老者却并不这么想。
所谓人老成精。
不同于青年盲目的自信,这么多年以来,老者不知道见过多少大阵仗。
城外军队的举动实在太过诡异,完全不符合军事。
要么对方真的如同青年所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要么就是对方有更精妙的办法,可以用更少的牺牲来赚取这个城池。
而从昨晚他瞥见的那道容颜的表现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来的更多。
“不要大意,对方并不是一个无知之人,既然他放任我们排好阵势,必然是另有诡计。”
“能有什么呢?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青年觉得老者实在是杞人忧天。
试想一下,他们这么多人,即使不站在这里守卫城池,出城一战,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在这种情况下,在他们已经准备万全的情况之下,就算对方真有什么想法,又能怎样?
时机已经错过,想要挽回,也无济于事。
他们现在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站在这,等着对面的傻瓜发起进攻。
到时候依拖城墙的便利,他们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击败敌人。
“我不知道,但不知道的东西才最恐怖。昨天晚上对方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能够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像是一个不明智的人吗?
既然对方不是白痴,却做出这种白痴般的事情,那么我们就更应该小心。
千万不要着了对方的道,不然,将来史书提起我们的时候,白痴,就是我们了。”
老者的话并没有打动青年,青年依旧执着的认定城外的指挥官,只是一个不通军事,只会说大话的人。m.qqxsnew
这和智慧无关,只是二人阅历上的不足,一个普通人没有真正切身体会过战场,是很难凭借臆想,理解战场有多么恐怖。
老者见状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刚才自己那番话多半是白说了。
一想到此,他不由得的忧心忡忡。
城外是一个完全未知的敌人,正在用着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预谋,进攻城池。
而城内,却是一群从未涉足战场,血气方刚,自以为是的青壮年。
双方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
任由他们再怎么挣扎,也于事无补。
聪明人不仅只有老者。
从现在看到唐靖异常的举动之后,熊心同样生起疑惑。
明明已经拒绝和谈,却又没有在他们排兵布阵的时候发起进攻。
难道说唐靖其实是宋襄公一类的人?
不会趁人之危的正人君子?
要真是这样,那还真是万幸,但很可惜,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怜他阅历太少,虽然看出唐靖的异样,却毫无头绪。
只好按照原定计划,先完成布置。
他想的是即使唐靖真有什么诡计,只要自己准备充足,最起码也可以挡住他几天。
而他相信,只要他能够成功固守几天,不远处的南阳城,势必会发兵增援。
到时候两军内外夹击,唐靖除了撤离,就没有别的选择。
只按常理而言,熊心的判断并不能说有错,甚至称得上是目前危局,唯一的解决之道。
他唯一错误的,在于唐靖的目标。
“南阳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依照时间推断,他们应该差不多得到消息了。不过熊辉本人并非是一名合格的将领,即使得到消息想要抽兵,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两城相距仅80里,考虑到地形因素和主将因素。我就把这80里,当做是他们一天全部的脚程。
如果明天天气没有变化,明天清晨,怎么着也该赶到了吧。”
“为防止意外,我建议还是隔开一段距离比较好。虽说熊辉本人不值得在意,但难保他麾下有什么能争善战之士。要是被人打突袭,那么我可就轮到我们,成为任人鱼肉的鱼鳖了。”
“那就以50里为距离吧,时间定在明天中午过后。还是那句话,我不问你过程如何,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
南阳,是楚国的北大门,也是进入荆州的唯一通道。
对此,我势在必得!”
唐靖的目光璀璨如星,伍子胥从他身上,看出了一股舍我其谁的睥睨姿态。
没错,就是这个眼神,自己正是被这眼神所吸引。
他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孕育出如此古怪的少年?
年少轻狂,心智坚定。
还有那时不时闪过的璀璨的智慧之光。
让他沉醉的同时,忍不住期盼看到更多。
于他而言,眼前看似固若金汤的新乡城,对他似乎毫无吸引力。
甚至不远处,那高大巍峨,被无数人视为重地的南阳,对他似乎也可有可无。
他有一个预感,或许他们所谓的终极目标,荆州城,对于唐靖而言,可能也只不过是人生旅途当中一个打卡点。
他的目标不会停留在新乡,更不会停留在楚国。
最终的落脚点会在哪里,他不得而知。
但他有预感,当眼前这个少年真正崛起的时候,或许世界都会为他颤抖。
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从旁照看,并呵护他的成长。
最终伴随着他的崛起,完成自己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