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契丹部族,确切地说,是整个契丹迭剌部,踩踏着松漠草原上枯黄的花草,快速地往东边撤退。尽管有人还是不甘心,但是计议已定的事情,生死关头的紧急,没有人会拿生命开玩笑。
“阿保机,你看那个巫师,她多漂亮呀!”一对有情人并辔而行,述律平远远地看到风情万种的女巫,忍不住对男人说道。
“你说的是——神速姑!?”耶律阿保机朝远处的女巫看了一眼,浅笑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巫师,知道顾全大局。”他指的是不久前,她借助花斑蛇传递了太阳神的指示,同意迭剌部在挞马耶律阿保机的带领下,继续往东撤退。
“她为什么要帮助你!?”女人也嫉妒起巫师的美貌,忍不住问道。
“我说过了,她应该是从整个迭剌部生死存亡的大局出发的。”耶律阿保机微微皱了眉头,说道。他能够确切地感受到,女人话语中含有的醋意。
“我看她是为了你吧?!”述律平挑逗性地问男人,她就是要刨根问底追问下去,让男人向她坦白一切,这样才便于“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为了我——”耶律阿保机不屑地笑了笑,摇着脑袋说道,“我与她一起长大,我了解她,她的人生目标是当上整个契丹部族的太巫。”
“我说呢,原来是青梅竹马!”述律平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讥嘲。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打败那个妖娆的女人,但是心中总有些不甘,觉得男人更应该想的是自己。但是很明显,那么漂亮妩媚的女人,哪个男人会不动心思呢?!
男人伸出胳膊轻轻地抚了抚述律平座下的马儿,随即温情脉脉地看着女人,说道:“谢谢你的明光铠。”在那个时代,特别是在那个时代的草原上,明光铠是非常贵重的东西。
“谢什么?我要给你便给你,不给你便不给你!”
“怎么?你反悔了?!”
“那要看你以后的表现!”
男人满意地看着女人,承诺道:“如果此次可以打败幽州兵,咱们就成亲吧!”
“美呢你的!”女人满意地笑着,嘴上却是不饶人,“谁说如果了,在我述律平这里就没有‘如果’两个字,要干就一定要干成功!”
“我虽然第一次领兵打仗,可战场上瞬息万变,胜败都是常事,这我是知道的。”男人仰头望天,悠悠地说道。
“然后呢?!”女人追问道。
“然后——”耶律阿保机有些迷茫地看着女人,他们要面对的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唐军,而且有十万之众。他实在不知道,还有没有“然后”,也许一场恶战之后,就没有了“他们”,更无所谓什么“然后”了。
“放心!如果你战死,我会殉葬!”女人看着男人,鼓起勇气说道,“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对于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们,“殉葬”是一种生死相许的最高诺言。不管是哪个男人,哪个女人,有人愿意为了对方,毫不犹豫地选择“殉葬”,那必是一种打破生死轮回的爱恋。
男人的眼睛湿润了,有意识地将脸转到一侧,略微平缓了一下情绪,然后扭过头来,解下自己腰间佩戴的弯刀,递给了骑在另一匹马上的女人。
“怎么,缴械投降了!?”女人笑着,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弯刀。
男人动情地一笑,说道:“用这个保护自己!”等到刘仁恭大军打来,作为契丹部族负责征战讨伐的挞马,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够分出身来照顾好她。
女人仔细把玩着弯刀,忽然一把将刀抽了出来,四周顿时被寒气笼罩,雪白坚实的刀刃,黝黑厚实的刀背,真是一把难得一遇的好刀。
“这是我专门打造的镔铁弯刀,锋利无比,具有十分强大的杀伤力。”耶律阿保机说道,“小的时候,我跟着祖母去祭祖,在木叶山下发现了一块镔铁,就亲自将它打造成了这柄镔铁弯刀,一直佩戴在身上。”
“算是定情礼物吗?!”女人痴笑道,“如此好刀,我还没有遇到过。”这不仅是一把好刀,还是一把具有特别意义的好刀,既有男人亲自打造的爱意,又有男人佩戴多年的情愫,算是男人的挚爱之物了。
“你赠我明光铠,我回你镔铁刀!”男人深情地说道。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特别的礼物回馈女人,而这柄镔铁弯刀对自己有特殊的感情,就索性将它送给了特别的她。
“好!”女人深深地为之动情了,这个男人是英雄,而英雄能够真心对待自己,自己夫复何求呢?!“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就用这柄镔铁弯刀为你殉葬!”
“别胡说!”男人轻声呵斥道,“用这把刀保护好自己!”不能够分身保护她,他的心中依然多了一份愧疚,听了她的话,更令他的心中如热火燎原,躁动得不能自已。
述律平仔细欣赏着镔铁弯刀,突然柳眉倒竖,厉声问道:“那个女巫神速姑,你就没送她一柄镔铁弯刀?!”
“她——”耶律阿保机随着女人手指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说道,“镔铁弯刀只此一柄,我哪里有多余的送给别人?!”
女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然后轻快小心地取下自己腰间的弯刀,再将那柄世间独一无二的镔铁弯刀佩戴到了腰间。
“这个给你!”女人的笑容在太阳照耀下,显得温和柔软,没有了平时的狠辣戾气。
耶律阿保机接过对方的弯刀,抽出来看了看,赞叹道:“这也是一柄上好的弯刀!”说着话,他将女人的弯刀佩戴到了自己的腰间,顺便还用手轻轻地摁了摁,他相信穿着她赠的明光铠,手握她赠的弯刀,一定可以打败幽州兵。
女人也学着对方的样子,轻轻地摁了摁腰间的镔铁弯刀,虽然隔着刀鞘,她的手心处竟然还有几分寒意。她摸着镔铁刀的时候,心中平静而安详,她知道为了这柄刀,还有这柄刀所包含的深情厚谊,她要为了赠刀的男人,付出一生的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