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唇,生涩的声音徐徐飘出:“是我,我回来找曼姨。dasuanwang.”
此时,从院子门外跨着大步进来一个身形魁梧、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
他径直走到杜若旻身侧,低头打量了一会白姝安,露出万分诧异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旻,她就是姝安吗?”
见杜若旻点头承认,中年男子豪爽地笑了出来,和颜悦色地说:“回来就好,姝安,我是你曼姨的老朋友,你可以叫我刘伯伯,来,我带你去见曼音吧。”
白姝安以为一切的事情发展到这里都有了合理的过渡,却没想到曼姨从昨日傍晚见到她的那一刻时,至今仍一句话都未曾与她说过,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所有的人都只当是曼姨因为王老的死伤心过度,但是白姝安心里清楚地明白,这一次,她是真正伤透了曼姨的心。
这一日一夜里,若不是有刘云河的妥帖照顾,恐怕白姝安的日子跟在地狱里煎熬没两样。
此刻,刘云河已经驾车载着她们回到了酒店,白姝安跟他告别后,诚惶诚恐地跟着林曼音走进了房内。
酒店是欧式风的建筑,浅浅淡淡的色调,房间布置简约明了,一张大床,两处沙发,墙上几幅油画点缀。
白姝安怯怯地坐在床沿,看着曼姨对她视而不见,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她先是走到窗口,“唰”地一下,拉开极大的条纹窗帘,再一把推开移门,外头明晃晃的太阳光,直刺在白姝安脸上,烈得她睁不开眼。
曼音又径直走过来,理了理床上的杂物,再静静地取走了她随手置在茶几上的烟灰牛皮小包,往柜子里按序摆放整齐。
最后她走到卫生间里,玻璃瓶子互相敲击的清脆声音,一声声落在白姝安的心口,一阵紧似一阵……
曼姨出来时手中捧着两杯绿茶,杯中翠绿叶片沉沉浮浮,沿着袅袅热气,散发出独特的馨香……
此刻,曼姨在她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来,把茶杯放在眼前的浅色茶几上,茶香袅袅,氤氲了曼音布满血丝的双眼,那里面似有暗流涌动,过了许久,白姝安终于听到她沉沉叹了口气……
“终究,你还是回来了。”这是两天来,曼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白姝安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思虑多年,渴望多年,希望从曼姨口中获得的答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这个夏日的午后,得到了成全。
“我花了15年的时间,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最后终究不得不回来。15年,我尽力想让你过得快乐……可是,那个缠绕了你15年的噩梦,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去追寻自己的过去,也许,一切都注定了,这一天,要提前到来……”
曼姨的脸色阴沉,好似有吞噬一切的力量,白姝安渐渐地屏住了呼吸,此刻窗外烈日当空,炙烤着繁华的街市,风过无声,却无情地焦灼了一树又一树的枝叶……
她从未见过曼姨如此郑重可怕的神情,也许此刻她最好的回应就是默默倾听。
长长的沉默过后,曼姨喑哑的声音再起,伴着窗前一串若有若无的风铃声,空中一抹乌云飘过,带着她的思绪,一起飘回到20多年前的那个金色的秋日。
“我的家乡,在月城附近的秋贤镇,每年秋天,当田间的稻谷坠弯了腰,满山的桂树徐徐飘香,一摞又一摞的玉米棒子堆满了农家的堂前。就会有戏班子从繁华的云城到镇子里来挑选适合唱戏的苗子,模样清秀、身段姣好的,都会被选中带到云城。
因为家境贫寒,兄妹众多,我又是几个姐妹中模样最周正的,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父亲只好把我送了出去。那一年我15岁,戏班子的老板看我样貌体型均符合要求,就收了我。”
当曼姨开始追述着过去时,原先沉重的心情竟渐渐平息下来,以至于在白姝安听来,那不过是一段遥不可及的记忆,恍惚忘却又蓦然想起的记忆。
“我就这样离开了故土,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看到大江,在人生的第15个年头,以为只要解决温饱就能满足的我,就这样跌进了那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曼姨的嗓音里有一丝颤抖,停顿了许久,才缓缓举起床头的一杯茶,送到嘴里满满喝了一口。
“只可惜戏班的生意很差,我因为年龄小,又是新人,常常遭到一些市井流氓的欺负。幸运的是我遇到了春华剧院的老板王之逸,王老见我身世可怜,嗓音条件很不错,便让我们的戏班常驻在春华演出,春华在当时算是比较大的舞台,听戏的人也多,如此一来,温饱是不用愁了。
这样不好不坏的日子过了三年,家中突遇变故。那年夏日闹旱灾,收成极差,父亲年老体弱不幸去世,母亲又染上重病,哥哥是个老实人,一年到头只靠那一亩三分田,姐姐远嫁在外,妹妹又年龄尚小……这一大家子人都急需用钱,却只靠我一个人接济,我日日愁眉不展,想着能找到一条更好的路子多赚些钱。
当时我走投无路,就主动找了刘云河,我知道他是霓裳丽影舞厅的经理,跟王老有些交情,偶尔也会来听戏,给我捧捧场。
经我的再三请求,他终是答应了我。舞厅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呵,所有的女人都会用难堪的词语去形容,却又是无数男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地方。
但我,却在那里,认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进入舞厅之后,我改名林倩,跟原先的熟人断绝了一切关系。霓裳丽影是当时云城最大的舞厅,里面的头牌舞女梦婳和黛云风靡全城,每天都有很多纨绔子弟、达官贵族前来光顾。我因年轻,涉世未深,多次被几个纨绔子弟欺负,多亏婳姐和云姐出手相助,才让我在困境中找到了一丝温暖。
相交得长了,我才知道原来梦婳独自一人带着4岁的儿子小烨,黛云也有个2岁的女儿,名叫小兰,她们两人情同姐妹,合住在市中心的一幢小洋楼里。我在云城也是孤苦无依,她们两人待我如亲妹妹,我们的感情日渐深厚,1年后,我也住进了那幢洋楼。
因为我们晚上在舞厅上班,白天需要休息,小烨和小兰这两个孩子平时都由保姆带着,他们两个天天在一起玩闹,互相作伴,感情甚好,倒也省了两个姐姐不少心。
如果时间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小烨和小兰平安地长大,我跟姐姐们也总有一天会离开那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只是,她们,孩子们,都没有等到那一天……”
第三十七章迷离往事(2)
曼姨的话音刚落,窗外一阵热风忽地刮过,卷起一角窗帘,随风而起的黑影斑驳地印在她脸上,看不出阴晴,恍恍惚惚中,她站起身来,迎风立在窗口,随风起伏的帘子上下翻滚着,如窗外午时的乌云,在瞬间布满了天空。
曼姨唇角微动,似哀泣似自语:“那是3年后,那一天原本是一个最最普通的日子,我约了朋友在咖啡馆见面,午后三点多,当我回到家里时,却发现两个姐姐都倒在了血泊里,满地的鲜血漫湿了整个庭院,一个陌生的男人半跪在梦婳的身体旁,一手紧紧地搂着她的头,另一只手中,却紧握着被鲜血浸湿的刀柄,那把正中她胸口的凶器……
我如同着了魔一般,赶紧扔掉皮包,发疯似地冲过去抱起黛云,可她已经没有了气息,再转而去看梦婳,我冲他怒吼,质问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杀了梦婳,为什么……
他却只是顾自不断地哀嚎,我冲过去正欲打他,那个男人突然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那绝望的眼神,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嗜血般的仇恨,他竟然反问我:‘孩子呢?’是啊,孩子呢,我这才意识到小烨和小兰都已不在房中。
为了寻找孩子,我只得暂时不与他争论,因发现洋楼的后门有被人撞击的痕迹,我们各自追踪寻找,出了后门,他去了西面,而我则沿着东面的花园走了许久,终于在草堆里找到了嘤嘤哭泣的小兰。当我带着小兰再回头寻找时,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男人的踪影,还有小烨也……”
狂风席卷过窗帘,甩到墙上、窗口,啪啦作响!
窗外乌云翻墨,一道闪电在天际划过,骤雨接踵而来,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溅起无数混沌水花……
曼姨只黯然矗立在窗口,脸上不停有水珠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白姝安心口骤然一缩,只觉得疼痛难忍,多年来在心里密布的疑云,眼看就要水落石出,却不忍再听,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走到曼姨身边,用力拉过玻璃窗户,终于把狂风暴雨阻隔在外。
曼音回身,缓缓抬起纤长瘦削的手,深深嵌在了她的手臂上,很快就箍成了一个青筋密布的球。她的声音依旧是喑哑低沉的,“姝安,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吧,你就是小兰,黛云的女儿,那一年你5岁,我带着你离开云城,回到了秋贤镇……”
白姝安闻言,颤抖的身子突然一个趔趄,眼泪如决堤的河水般汹涌而出,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只一头扑进曼姨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15年,原来那个噩梦的尽头是母亲被凶手残忍刺死的惨状,那满满一湖的血水封锁了她对母亲的记忆,却永远无法抹去这个伤痛带给她的烙印。
曼姨温热的掌心一遍遍抚在她颤抖的背上,从小到大,每当她排练受伤、疼痛难忍时,曼姨也会这样,安静地待在她身边,用温暖的手心一遍遍轻揉着她的伤口:“你曾经是一个多么开朗活泼的孩子,连调皮的小烨都要让你三分,被你追着嬉闹。可是自从那天你亲眼目睹黛云躺在血泊里,浑身冰冷的样子,就变得不再爱笑,也不再爱说话,虽然你也喜欢跳舞,可是那时,每当我问你妈妈去了哪里的时候,你总是静静地低下头,却不回答……你小小年纪,竟学会了强迫自己去遗忘……”
听着曼姨逐渐平静的话语,白姝安的心绪也安定了几分,想起往事,她的记忆空空的:“是啊,我已经一点都记不起妈妈的样子,也记不起小烨哥哥的样子……可是,我想要自私地把妈妈忘记,但是妈妈她,却不允许我遗忘,所以才会有那个噩梦,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来纠缠我,曼姨,你告诉我,是谁,究竟是谁杀了我妈妈?”
“15年了,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呵,也许是天意吧,两天前,我竟然在张市长的饭局上见到了他。”曼姨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心绪刚平的白姝安突置冰窖。
“你说的这个他是?”她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曼音。
“就是你母亲被杀的那天,跪在梦婳的尸体边,手中握着凶器的那个男人。他没有认出我,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双眼睛,即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
“他是谁?”
“洛——天——齐。”林曼音一字一顿,如此清晰,生生传入白姝安的耳中,“就是他鼓动云城市长张谨言,想要拆建王老的剧院;就是他,令王老父子生了嫌隙,王老心脏病发,含恨而终;就是他,当年握着凶器跪在梦婳的尸体旁,就是他,洛氏集团的董事长——洛天齐!”
“洛氏集团,洛氏集团……”白姝安喃喃自语,突然心口一阵紧缩,恰如窒息般疼痛,令她身体站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令两个痛彻心扉的人如梦初醒。
曼音匆匆整了整自己的仪容,又抬手抹掉姝安颊上的泪痕,郑重道,“记住,今天我对你说的话,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包括若旻,知道吗?”
白姝安默然地点了点头,曼音又低声宽慰道:“外面的人应该是若旻,你一个人跑到云城来,音讯全无。若旻第二天接到我的电话,发现你没有找到我,心急如焚,当日就匆匆赶到云城,前几天,上至酒店、下至旅馆,一条街一条街地去找……昨天好不容易见着了你,你却对他视而不见,你与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姝安低着头,撅起嘴嘟囔:“难道他没有告诉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吗?”
“他要是说了,我还用得着问你吗?”
门外又传开敲门声,这一次明显比上次急促有力。
曼音见她这副固执模样,终究拗不过,只得先去开了门。
进来的果然是杜若旻,他双手捧了些食物,径直走到房中,见白姝安双眼红肿,曼姨也是神情恹恹,一副痛哭过的表情。
若旻知道她们两人已经冰释前嫌,顿时松了口气,他提步走到姝安眼前,含着笑,柔声说:“太好了,曼姨原谅你了?”
白姝安却仍旧对他不理不睬,顾自扭过身子去收拾茶几上的杯子。
曼音无奈地一笑,突然说,“你这几天,究竟躲到哪里去玩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白姝安当下一个咯噔,心想,如果让曼姨知道她竟然跟自己的弑母嫌疑人洛天齐的儿子在一起待了那么多天,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只好咬咬牙撒了个谎,义正言辞地说,“都怪你呀,以前哪儿都不让去,我总觉得自己像惊弓之鸟,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当然要痛痛快快地玩几天,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你找到。”
若旻闻言后将信将疑地望着她,曼音却默默注视着她不说话,白姝安深感曼姨锐利的眼神仿佛很快就要戳破自己的谎言,随即转变策略,开始软磨硬泡,“好了好了,我承认,以前你都是为我好,不想我出事,不过现在我长大了,我都20岁了,哪些事情该做,哪些地方不能去,放心了,曼姨,我很清楚。”
这一招果然有用,曼姨敛了敛神色,语气虽平静却总算没了冷淡,“那你后来又怎么舍得来见我了?
“后来,后来不是在报纸上看到王老猝死的新闻了么,我一心想着曼音一定很伤心,就巴巴地赶来了!”
曼音不回答,若旻微微弯腰对曼音郑重地说,“曼姨,你就原谅她这次吧,要怪就怪我没有好好看住她!”
“曼姨!”最后她终于使出了绝技,柔柔地叫了一声,身子拱成一弯月牙,软软地窝到曼音身边蹭来蹭去。
曼音只得作势抬手欲拍打她的肩,待落下时动作已非常地轻,“下次要再敢这样,当心我一辈子不理你!
白姝安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喜滋滋地回答:“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再也不敢了。”
这之后,若旻又坐了一会,跟曼音聊了聊团里的事。
若旻走后,曼音的神情马上变得黯然,命令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跟若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跑到云城来?”
白姝安见无论如何瞒不过去,只得把当日在忆江南,撞见一个绝色女子倚在若旻肩头的那悲惨一幕说给了曼姨听。
曼姨听后,不予评论,沉思许久。
白姝安忍不住急急嚷道:“曼姨,这就是你反对我喜欢若旻哥的原因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他在外面有女人?”
“你跟我一样,与他一起生活了12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跟我一样清楚才对。”
“我原本当然以为自己是清楚的,可是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将一个女人搂在怀里,而他也没有否认。难道说我的眼睛欺骗了我。”
“若旻他长得风雅,待人温和,又谦谦有礼……他的这许多优点,每一样都是对付女人的利器,他的舞台形象又如此完美,这些年,外面迷他的女人的确不少。然而,也正是这些优点,在某些时候,却成为若旻致命的缺点。
人这一生,时不时地,总会犯一些错,他想要忘记,并不代表那件错事不存在,甚至他把伤口埋得愈深,以为自己已经痊愈,到最后才发现这个伤口其实已经溃烂在心里,无法自拔。我虽然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但是他永远是你的好哥哥,这一点,你也不能忘记,这些年来,他对你的照顾你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不要对他太狠心!”
曼姨这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姝安细细品来,倒觉得真像是自己亏欠了他一般,是啊,如果作为哥哥,若旻他何曾有半点对自己不好呢,想到这里,白姝安万般纠结的心总算找到了一丝松懈的出路。
第三十八章昨是今非
酒店面朝闹市,身后却是个别有洞天的花园,小小荷花池旁,假山环绕,一带飞瀑穿越其间,蜿蜒流泻到池里,反复如此。
青葱草地上树木林立,夜晚的荧光笼罩,闪烁出耀眼的绿光。绿光下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轻倚着假山,一个反手面对小池,相隔不远,却身形分明。
“姝安……”夏夜里的晚风原本有一丝燥热,夹着他温和恳切的一声呼唤拂过心头,白姝安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想起前天夜里,她躺在紫云公寓的金色大床上,原本准备了几十种答案来回复曼姨此次来到云城的原因,当然全部归结为自己的贪玩和率性。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若旻已经来到云城,并且每一天都在废寝忘食地寻找她走失的身影。
曼姨的一番话深深烙在白姝安的心里,即使没有充分的时间去过滤那意外一瞥带来的痛苦,却也神奇地拥有了淡定地面对他的勇气。
此时此地,他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眼前,并且神情黯然,身形消瘦。
白姝安努力在唇角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对着他自然地说话:“曼姨说你这几天一直在找我。”
“是我的错,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出门,你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若旻的语气依旧和缓,带着一种无声的关怀,说得她心里又怀念又难受。
但是她只能用这样的下文回答他,“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这几天过得挺好的。”却半晌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荷塘里点点荧光扑朔飞舞,忽而汇聚在池心,形成一圈圈亮闪闪的花光,忽而又飞散在角落,于黑暗中点缀着大片的荷叶。
白姝安蹲下身子,伸出双手从就近的一片荷花叶上掬起其中一只,再直起身,痴痴地凝望着手心,萤火虫若明若暗的光映得她一张脸眉目清明,奕奕生辉……
若旻缓缓探过的手,轻轻拂开了她遮住鬓角的几缕长发,一小片枯萎的杏花叶子被弹出不远,渐渐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