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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将至,相州百姓自发在州桥边上举办起中秋***来,接连五日,或是卖货,或是杂耍,热闹非凡,街头巷尾人声鼎沸,三人怀抱的大灯笼高高挂起,照的整个街市亮如白昼,恨不得比除夕还要热闹一些。
萧城一大早就带着霜降和柳虎出去了,农历八月,风中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丝寒意,苏南书生怕病情反复,笑着谢绝了三人的邀请,一个人在家中看家。
月光清朗,穿过后院儿梧桐树的枝杈,把层层叠叠的树冠描绘在窗纱上,院子里不见人影,
苏南书倚在床头,手中拿着一页信笺,看着梧桐出神。
信纸已经有些发黄了,边缘被微微卷起,是被人反复摩挲的痕迹。
【如今我已近弱冠之年,前程未卜,心性未定,或投身戎装,或踏遍山河,不愿困于官场,亦难以归于宅院,妻儿于我而言,或是累赘。】
苏南书叹了口气,口中缓缓念着,【不愿困于官场,亦难以归于宅院——】
她想起不久前的午后,柳虎在后院的梧桐树下耍着长刀,萧城一边给她熬梨汤,一边笑着指点,【马步扎得不够稳,腰间的力量要再沉一些。】
柳虎收了刀,无意地说了一句,【如今安川大营又开始准备观兵操练了,去年的军演,少爷是魁首,今年没有你,还有什么看头?】
萧城低着头,手握汤勺,一圈一圈搅着,笑着说,【我如今成家了,走不开,来年同外祖说,不去戍边了,离相州近一些。】
砂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腾着,萧城的身影被雾气染得模糊不定,柳虎拄着长刀,长长地叹了口气,言辞之间是藏也藏不住的惋惜与抱怨,【啊呀——昭武校尉的银枪没折在战场上,怎么折在了宅院里呀——我的少爷——】
萧城笑着踢了他一脚,【小点声儿,别把人吵醒了!】
回忆戛然而止,难过却渐渐蔓延开来。
萧城曾是那样自由而又耀眼的存在,可如今囿于宅院之间,真的心甘情愿吗?而自己——莫说山河百川,就连中秋的***,都应付不来。
苏南书闭上了眼睛,口中反复念着萧城信上的那句——
【妻儿于我,或是累赘。】
......
【姑娘!我们回来啦!】
一声惊雷,霜降人还没进院子里,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她手上拎着大包小包,整个人像一串儿葡萄一样滴里当啷的,将手上热乎乎的地瓜,献宝一样捧到苏南书的面前。
【快尝尝!姑娘,我抱在怀里抱了一路,还热乎着呢!】
苏南书接过来,红薯软软糯糯,一打开纸包,空气都被渲染得香甜,难为有人还记挂她,苏南书心中的失落一下子被冲走大半儿,她咬了一小口,笑着说,【好吃!】
【霜降姐姐,别吃了,快来掀着帘子!】柳虎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苏南书一愣,为了避嫌,柳虎寻常是不怎么来这屋的,心里头好奇,她便伸着脖子向屋外看去。
只见柳虎和萧城两人搬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茶几走了进来,擦拭干净后,放在了苏南书床前的贵妃榻上,紧接着又将贵妃榻搬到了苏南书的床边上。
霜降笑嘻嘻地端进来三四个碟子,苏南书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些正值中秋时令该吃的,有醉蟹,有樟茶鸭,旁边还摆着三五块精巧的小月饼。.c
【呀!】苏南书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正想吃蟹子呢!】
萧城笑着说,【那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坛子,苏南书打开封口,一
股浓浓的桂花香气飘了出来,她喜不自胜,【桂花酒!】
萧城盘腿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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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榻上,将酒倒了四小杯,【古人有围炉夜话,今有围床饮酒,我们也算是附庸风雅了。】
原来他们是怕自己孤单,特地将东西买回来与她一起吃。
苏南书低着头,轻声说,【谢谢,你们其实不必为了我——】
【诶诶诶!我先说好,我们打包回来,是因为看见了刘宝,撞了晦气,我怕我二两酒下肚,得冲上去揍他!】柳虎笑嘻嘻地打断苏南书,语气夸张,神情好笑。
【啊?刘宝又是谁?】苏南书的注意力果然被他转移开去,她皱着眉问,【你为什么要打人家?】
苏南书一头雾水地看向萧城,萧城伏在她耳边轻声解释,【刘宝是刘元的弟弟,仗着谢氏的威风,从小就欺负虎子。】
苏南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柳虎气极,叉着腰说,【何止是欺负,那是凌辱!他说他姨母在萧家是主子,我爹是奴才,逢人便叫我小奴才!】
苏南书皱着眉,【这确实有些讨厌了,跟他哥哥一个样子,恶心人!】
萧城用余光瞧瞧看去,只见如今苏南书提起刘元时,再也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了,想必是她心中是那日的事彻底放下了,萧城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中剥好的蟹肉放进了苏南书的碗里,继续笑意盈盈地听着柳虎耍贫嘴。
柳虎见苏南书与他站在同一战线,更来劲了。
【呵!姑娘,你可还不知道吧,我们今天在州桥边上,刚好碰见了他,你知道他无耻到什么地步?他竟在外头四处跟人说——说他是孙老将军的亲传弟子,是孙家枪法的后继之人!】
【啊?!】饶是苏南书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孙老将军名震南北,慕名之人不在少数,只是这孙家枪法倒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
要说得孙老亲传,大概只有萧城一人。
【这怎么可能呢?】
【对啊,这怎么可能呢!】柳虎两手一摊,【当时他身旁正坐着一个番邦美人,看那样子应当是家世不凡,他因而说的更欢了。竟把咱家少爷孤身一人提枪追讨粮草的事儿也安到自己头上,那姑娘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只会看着他傻笑了。
我想着他八成是欺负那个番邦姑娘没来过中原,才敢顶替少爷的身份诓骗人家,于是我当即上去戳穿了他!】
【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苏南书一边听着,一边喝酒,渐渐地酒劲儿上头,她的脸红扑扑的,支着下巴问道。
【当然了!他卷起袖子就要教训我,幸亏少爷英武,一招老猿挂印,噗地一下,直接把他顶翻在地上,目不斜视地说了一句,孙家枪法,你也配?】柳虎双掌合实,比划了一招老猿挂印,嘴里连连赞叹,【别说多帅了。】
【你还会打拳?】苏南书瞪大了眼睛看向萧城。
萧城也有些醉了,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挑着眉,【不值一提。】
柳虎拍着桌子笑,【可不是不值一提!当时那个番邦女子看的眼睛都直了!要不是少爷已有家室,我看那姑娘巴不得当场就下了婚书了!】
萧城笑着打了柳虎一拳,【喝你的酒,胡说什么。】
苏南书撅了噘嘴,暗恨自己怎么没在现场,心里琢磨改日一定要做一个荷包挂在萧城腰上,宣誓***。
【看那姑娘的谈吐气度,想来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呢,嫁你也不亏!】柳虎喝醉了酒,嘴上没了把门儿的,【而且长得也好看,那大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苏南书踹了柳虎一脚
,皱着眉说,【明儿你带我也去,我非得看看究竟能有多好看!】
萧城大概是喝醉了,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了一句。
【没你好看。】
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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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温温柔柔地落下来,落到这屋子东倒西歪的四个人身上,像是盖了一层银被。
他们说说笑笑,直到后半夜才散去。
苏南书喝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她看着天边似饼一样的银盘,笑着自言自语。
【活了三五百年,只有今天的月亮——最好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