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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石镇

  天边泛起亮光,朝霞刺破云雾向这座小镇笼罩而来。门楼上的两个字渐渐变得清晰可见。

  石镇。

  这座太行山脉下西北方的一座小镇,历经无数年风雨侵染,仿若一个垂垂老矣的迟暮之人,寒暑交替,新旧迭递,终将要卷入这场浩荡的风波中来。

  安平已经在院子里舞起了剑,俊朗的面容与他此刻藏锋的剑意形成一副别样的风采。

  院子最边角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三长老走出来的时候,安平已经收了剑,来到他身前嬉笑道:“三爷爷早。”

  三长老点点头,眼光却是落在了少年的腰间。流苏很白,像盛冬的大雪,像五月盛开的百合,更像是正午烈阳映在寒剑上的白光。少年见状将流苏取下,递到老者面前,老者拿过流苏悬挂的玉石,捋着胡须斜眼问道:“老家伙给你的?”

  “我偷的。”少年诡邪一笑。

  “你!”老者一愣,胡须扯的生疼,连着嘴角一咧,松开手向着少年头上弹去。

  少年闪身跳开,远远的叫嚷道:“打不着,打不着,哈哈哈哈。”

  老者似乎气极,脚步轻踏,右手做擒拿状抓过来,少年连忙抬手格挡,借力左脚前蹬,身体向后翻倒出去,顺势右脚横扫,奔着老者左臂而去。老者也不躲避,在少年的右腿将要踢过来时,忽一收肩,堪堪避开了这一腿,身体却是继续向前抓去,少年见反击不成,接连躲闪,老者也不着急,玩逗一般,始终控制着半个身位的距离黏着少年。拆挡了片刻,少年忽而往地上一坐,举起双手,气呼呼的喊道:“要不要脸啊,一把年纪欺负我一个小孩子。于爷爷,于爷爷,快来帮忙啊,老东西欺负人了。”

  老者闻声一个趔趄,扯了扯嘴角,收回将要抓向少年的手掌,直直的站立在地。这时院子里的一扇房门打开,于老带着一副很是无奈的表情走了出来,看着院子里一坐一站的两人,摇了摇头,自顾说道:“哎呀,天都亮了,睡过头了睡过头了。”然后他又摸摸后脑勺,双眼一睁,恍然大悟状的自言自语着:“好像早间无事,我还是再去睡一会吧。”

  在院子里的二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又转身关门进屋了。

  少年仰头看了一眼老者,只得悻悻的站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没天理啊,下山第一天就被老家伙欺负。”

  老者瞪着他:“混小子,你说什么?”

  少年赶紧跳开,边跑边喊:“哼,等你打不过我的时候,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跑了一半,又折回来,在老者惊诧的目光下,夺了他手上的流苏又再度跑开了去。

  老者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喊道:“进内堂来。老于,你也过来。”

  两声讪讪的轻咳传出,老于又再度开门走了出来,陪笑道:“我去沏茶。”

  少年也不情愿的折了回来,追在老于身后:“于爷爷,我去帮你。”

  院落正中是一间厅堂,里面倒是极简陋,除了两边各摆着三把椅子,正面是一扇屏风,绕过屏风出了后门,又是一个较小的院落,小院子里摆着一张圆石桌,石桌一圈围着四个石墩,再往里便是内堂。

  内堂相较要阔广很多,进门两排各摆着八张椅子,迎面是赤红色的木墙,其正中挂着一个长方形的天字。这个天字呈上中下三层,站在左下方细看的话,会隐隐看出第二层似一个机字,其上下各有十七根同一粗细的木条,与底层和天字层层紧扣。

  天字下面摆着一把宽大的椅子,三长老换了一身灰色的长袍,襟坐于上。

  于老这时也端着茶水进了内堂,少年跟在他身后,在三长老左手边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于老放下茶水,退立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平儿,清韵那丫头可还好?”三长老率先开口问道。

  “啊?你说前天入宗的就是清韵姑姑?”少年诧异道。

  三长老捋了捋胡须,看了他一眼,略做沉思,又道:“看来那老家伙还没告诉你。”

  “爷爷只说她们就是我下山的引子。”

  “那另一个就是姑丈了?”少年又问。

  三长老摇摇头:“前夜你二爷爷传讯,只有清韵和她女儿上山,至于你姑丈,现下看来,多半已遭遇不测了。天机阁的人昨日才派出去,尚在路上,此去周水路途遥遥,恐得半月以后方能有消息传回。”

  少年听后苦苦一笑:“看来这血债又多了一笔。-”

  “昨夜小镇外出现了一人,少宗主没能发现他,我便未轻举妄动,他只是在门楼外远远看着,待他离开后我也就回了。”老于插话道。

  少年听罢,看了老于一眼,又看向三长老,思量道:“能跟踪我这么久不被察觉,此人应该有于爷爷的身手了,看来那狗皇帝已经织好了大网,就等着我钻进去吧。”

  “老家伙当年在那狗皇帝心里埋下了一根刺,这么多年下来,狗皇帝的这块心病应该到了迫切需要解决的地步了。”

  “平儿,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去,必将搅动风云,江湖动荡难以避免,更甚者,会生灵涂炭,天下大乱。”

  少年忽然正色道:“三爷爷,国恨不可忘,家仇亦难消。狗皇帝既然主动出击,我自然要接招的。”

  三长老长叹一声:“也罢,既然老家伙能把这玉坠给你,想来已经考虑好了,我们这些老东西也该露露獠牙了。”

  “老于,你去将东西取来吧。”

  老于闻声绕到偏室,等他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捧了一个长长的木盒。

  将木盒置于桌上,三长老对着木盒上的“天”字按了下去,盖子上的木条上下错落起降,然后向两边规律的退缩,待中间露出一条手指粗细的缝隙时方才停了下来。他将两边掀开,一张宣纸和一叠卷宗呈现在三人眼前。他拿出宣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有人名,有叙事,亦有很多被划掉的内容。

  少年接过宣纸,看着上面被划掉的内容,不由得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