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门,清晨。
城门打开之后,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何仲良坐在马车里,握着拳头,思绪回到二十多年前。
四月深春,煦风卷着清香在院子里肆意飞扬。院子很大,亭台楼阁,山水纵落,细砖铺满的小径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出去,绕过假山,绕过流水,绕过满是爽朗笑声的草坪。草坪上有一片盛开的桃林,桃花纷落,一群年轻人在里面追逐嬉闹着。
唯独有一少年安静的倚靠在一株桃树下,低着头,不知在沉思着何事。正在他愣神之际,一名少女躲避着追逐,朝他怀里撞了过来。他被撞的失衡,来不及反应,揽着少女翻倒了下去,落空之际,他本能的在空中侧身,将少女转到上面。等众人跑上来时,就见少女压在他身上,两片薄唇贴着他的脸颊。
少女在一阵哄笑和他惊恐的目光下挣扎起身,羞恼的跑开了去。他也站了起来,揉揉头,向外面走去。他抬起手,摸着少女方才亲过的地方,眼里满是痴傻之色,嘴角却也不由得微微咧起,憨憨的笑着。
“仲良。”一道响亮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仿若未闻,继续手捂着脸颊,朝前走着。
又一声响起,一个身着锦缎花袍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将他唤醒过来。
“小王爷。”他连忙躬身行礼,对着那少年说道。
那少年摆摆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你小子可以啊,我妹妹亲了你,看你样子还挺享受的嘛。”
听到这话,他双腿一软,就要跪拜下去,却被那少年拦了下来,就听他说道:“行了行了,你小子也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喜欢她,我那傻妹妹也是心里有你的,不然你以为刚才她能撞到你怀里去?”
“啊?”
“啊什么啊,也就是因为你总像个木头桩子一般,我们才想了这个法子来逗你,哪成想你们竟已亲上了,这也正好合了你们的意不是吗?”
这时又有几人追了上来,哄哄闹闹的将他围住,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往外走去。路过的侍女们定身行礼,待他们离去方才继续前行,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了。
不觉间,两年已过。
先皇薨逝,新皇继位,举国同殇。
何仲良站在房间,看着架子上的大红喜袍,默默的摇了摇头,在催促声中出了门去。
院子里站着很多人,居中的一个中年头戴官帽,看着走出的憔悴身影,轻叹了一口气。
“父亲大人。”何仲良近前拱手拜见道。
中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未曾言语,摆着手,径直朝门外走去,门口停候着一顶官轿,待他上轿后,轿根离地,被两名壮汉抬着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院子里的众人散去后,何仲良呆站了片刻,也出了门,正欲寻一酒肆买醉,不曾想却被人拦了下来。
见来人是小王爷的亲卫,他只能无奈的跟着去了,走了半晌,两人在一处别院前停了下来。亲卫退到一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带着疑惑向院里走去。前脚刚迈进院子,就听闻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妹夫,快快进来。”
他闻声看去,惊讶的问道:“小王爷!您此时不是应该在朝堂受封吗?怎会出现在此地?”
小王爷做了一个襟声的手势,连忙过来拉住他往里走去,待他们进了内院,小王爷转头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你们去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
言罢又拉着他继续往里走,
进了堂屋,将他按坐下来,又去把门窗都关牢,这才挨着他也坐了下来。
“小王爷,您这是?”他看着小王爷做的这一切,此刻满脑子都是疑惑。
“不就是一个亲王册封吗?没什么可稀罕的,我以身体有恙告病躲了,反正我不去,这个亲王照样封。现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于你。”小王爷神神秘秘的回道。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塞到他手里。
何仲良看了看小王爷,又看了看手中的纸,低下头慢慢拆了开来。
他看着纸上的内容,越看约心惊,到最后一阵恐慌,纸张从他手上脱落,被小王爷拂手接住,折回原样后又塞进了怀里。
小王爷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过了片刻,等他稍稍平复了心情之后,俯过身去,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大人,清心庵到了。”轿外的喊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揉揉额头,缓了片刻,下了轿,向前方看去。
幽静的山腰吹起一阵阵凉风,天气有些阴婺,一排院墙绵延开来,长不过二十丈许,院墙中间开着一扇拱门,拱门上方有三个石刻的大字“清心庵”。院墙后面隐隐透出高低有致的檐角,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向着拱门走去。
这时,有两道人影在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甩甩头,想把这两道人影从脑海里甩出去,奈何努力了良久,那两道人影的音容却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清心庵那三个字,又站定了半晌,面部的表情似是格外痛苦,犹豫之下,终是又转了身,回到了轿子里。
午后,御书房。
皇帝用完膳后,在白胖公公的扶持之下,跨了进来。待他坐下后,公公附在他耳边说道:“陛下,人去了清心庵,在门口站了半日,最后却没有进去。”
皇帝听后眉头一皱,马上又舒展开来,浅笑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