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穿透云海,越过层峦叠嶂,在流云峰前形成一副绚丽而迷幻的画卷。
一名着青色长衫的少年手持一把银色的长剑,正腾空而落。只见他倒垂而下,青丝逆风飞舞着,剑尖在触碰到地面时发出一声响亮的叮声。少年双腿在空中转动,腰部也顺势甩起,凌空一个翻转之后,长剑前指,浑身的气势凌厉却又呈内敛之态,斜斜地向着练武场上唯一的一根柱子刺了过去,眼见着长剑将要刺中柱子时,少年手腕抖动,剑尖挨着柱子边缘削过,然后剑身在柱子上一个拍打,少年的身子也挨着柱子擦边而过,在前行的过程中,长剑在少年掌中飞速翻转,挽出一道道虚影的剑花,最后收于后背,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满头黑发已经伏于少年的背部,朝阳在此时也映上了练武场。橙金色的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刀眉星目,鼻缀薄唇之上,下颚瘦削却不尖细,与两边的颊骨所成的线条显得阳刚而顺滑,倘若叫旁人瞧见,也免不了要惊叹这教人羡艳的长相。
少年睁着双眼,紧紧的瞧着那初升的朝阳,将练武的锋芒一寸寸收了起来。却在这时,一道身影飘然落于他的身边,细看之下,不正是昨日呵退官兵的钓鱼老叟么?
不过当下的老叟气势已全然不同,身着一袭白色长袍,发髻挽于头顶,一根及臀的流苏挂在腰间的锦缎绸带上,随风轻摆着。老叟双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站在少年旁边,明明是神华内敛的老者,其无可匹敌的气势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一老一少就这么站在流云峰的山顶,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平儿,你这清虚剑法的最后一式,已初具神韵,要领你也悟透了,假以时日,亦趋于大成了。”
少年没有理会这句话,直接开口问道:“爷爷,昨日入山的那两人您认识对吗?”
老者转过头,面带笑意的问他道:“平儿,还记得爷爷跟你说过的引子吗?”
“您说的引子,就是她们吗?”
“不见得一定是她们,但也可以是她们。”
“明白了。那我几时下山?”
“今日吧。”
“好,那我再陪爷爷去钓一次鱼吧。”
老者眼里的柔光变的宠溺,变的欣慰,他又将笑起来,额头的皱纹像一道道沟壑,染满了沧桑,他抬起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轻声道:“好孩子。你去收拾收拾,我在山门外等你。”
少年转过身,长剑入鞘,在老者的注视下,缓步向着山下走去。
流云峰的建筑是极少的,少年沿着石阶走了片刻,穿过一片密林,再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就出现一排房屋,这房屋的样式与落云峰几无差别,院落里却是要空旷很多。少年推开右侧的房门,将长剑顺手挂上,他扫视了一眼这屋里的一床一桌一椅,然后走到柜子前停了下来。
柜子也不算大,倒也不小。少年拉开柜门,取了一个黑色布裹。这泛旧的布裹洗的很洁净,少年将它摊开,心里在想着:这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用这布裹了,往日下山都是数日往返,这一次,也不知能否再回来?
他收拾完衣物,又从柜子的里侧拿出了一个金边玉琢的盒子,通体檀木黝黑铮亮,他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却赫然是一个盘龙印章。将这印章拿了起来,底部刻着“武平太子明升宝印”。他看着印章,自语道:“这一日终究是来了吗?”
待他束起布裹后,又从柜子里取出一面白色的面具,直接戴在了脸上,而后关了柜门,然后他再次环顾了一下这简陋的屋子,走到门口处,取了长剑,走到了院落里。他看着眼前这一排房屋,平复了心情,一个跺脚,在空中一个转身,向着山下飘然飞去。
近到小镇时,他方才放缓了身形,开始一步步向外走去。镇上的人们看到他这身装扮,免不了要玩笑似的喊道:“小少爷,这是又要下山去了啊。”他一一回应着,路过油饼铺子时,他停下了脚步,朝里喊着:“李婶婶,做几个葱油饼给我吧。”
那中年妇女闻声走了出来,笑眯眯的回道:“小少爷,这又要出去啊,你等着,马上出锅。”
老叟站在山门处,又恢复了山野村夫的装扮,斗笠在渐升的高阳下垂出一片阴影,笼罩着他的身体,手里拿着两根鱼竿,竿头分别朝着两个方向低垂着。他看着远处的少年,也不由得一阵疼惜:“平儿,这条路,终究是要你自己去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