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出现在玉安街的时候,夜很深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擂台已经拆掉了,白日的鲜血早已不知混着雨水流往了何处,那些永远倒下的人们为了搏一个名声,抑或是更好的生活,甚至连名字都未曾留下,便匆匆的与这个凉薄的世界告别了。
他如一道鬼魅般站在凉亭里,望着眼前深邃幽暗的广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一把雨伞的轮廓,一道窈窕的身影在雨伞下扭动着曼妙的腰肢向他慢慢走来,他拿起石桌上的油纸伞撑开,在黑夜里向着那道已经停下的身影走近。雨伞的边沿相互抵挨着,在两人中间隔开了一个难以逾越的距离,他问了一句:“办好了吧?”
凤年点点头,转身往城北方向走去。他看着凤年的背影,忽然温柔的喊道:“小凤,等等。”
凤年身体一颤,又再度停下,雨伞在黑夜里转了半圈,几条水线洒向四周,她看着被夜色和雨水紧紧包裹的刘建,声音有些冰冷的问道:“你还有事?”
刘建有些慌乱起来,虽然黑夜很好的将他的慌乱遮掩住了,但他还是止不住的紧张,在他犹豫间,看到凤年再度要走,忽然急促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她咬了咬嘴唇,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去:“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只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对不起!”说罢她脚尖轻点地面,如一只轻盈的蝴蝶在雨夜的屋顶上飘飞而去。偶有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引出两行清泪滑过。
刘建对此自然不知,他在原地站了半晌,露出一脸苦笑,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等他回到后院,瞧见安平房间的灯还亮着,他站在门口犹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往隔壁的房间走去,这时安平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推开门,就见到凤年正坐在安平对面,他稍稍一滞,还是往圆桌走去,等他坐下才发现房间有些不同,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安平问道:“小少爷,发生了什么?”
安平淡淡一笑:“下午跟傻子在房间过了几招。”
他哦了一声,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激动了起来,连忙问道:“你们怎么会在房间就动起手来了?”
安平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误会了,但又不好说是因为云瑶,他怕自己说不清楚,把事情搞的越发复杂了,只好搪塞道:“只是对了一掌,内力没收住,把东西都震坏了。”
刘建惊呼道:“他受伤了?”
“没有。”
“啊?小少爷用了几分了?”刘建又问道。
“三分。不过他也未尽全力。”
“什么?那傻子这么厉害吗?看来我们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
“此人应该是有大机遇,江湖上并没有逍遥派,如果单从宁财神的话来推断,以他的背景,短短十几年,他不可能有如此身手,看他的样子,似乎还要将逍遥派闯出名堂来。”凤年接话道。
“应该是吧。”安平回道,然后他看着刘建问道:“先不说这些了,你那边进展如何了?”
“目前还没有任何发现,明日我再去接着探查。”
“好,重点还是黑袍人待的那个院子。”
“我看过了,他经常进的那间房,是一个女童的闺房,上锁的房间应该就是清韵师妹的卧房。所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黑袍人大概率就是何仲良。”
安平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凤年,对她说道:“凤年师叔,你跟他说吧。”
凤年看着刘建,神色冰冷道:“天机阁收到三长老的传讯,说是清韵师妹的床榻下有一条通往城南郊外的密道,机关就是床头外侧木梁上的第三排祥云雕刻,只需将那祥云拧动一圈,密道自会开启。”
凤年的表情落在刘建眼里,更像是一根刺,扎的他一阵心痛,他苦涩的点了点头,有些无力的回道:“我明天再去看看。”说罢直接站起身来,失魂落魄的往外面走去。
烛光将他壮硕而略微驼背的身影投向屋外,没入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凉。安平看着他缓缓走出的背影,又看了看凤年道:“师叔,你也去歇息吧。”
待到两人离去,他灭了烛火,往床上倒去,想着刘建和凤年方才的神情,一张娇羞精致的俏脸忽然在脑海浮现。
刘建回到房间,连门都忘了关,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整个人都陷在漆黑里,就如一尊雕塑般静坐着。凤年站在他的门口,看着那道孤独的身影,心里泛起浓浓的哀愁来,往事一幕幕浮现,她的眼泪再度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她抬起手擦了擦,默默地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吱呀的木门关合的声音响过三次,整个后院便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雨滴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