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火光将府城的入夜仪式点燃。宁致远入城时,一列官兵恰好从商队面前跑过。他拨开帘子,浓烟在他平静的眸子里升腾着,他皱皱眉,放下帘子时说了一句:“去查查吧。”
文老跳下马车,往后面走去,才走到第二辆马车,就被一道少女的声音拦了下来:“文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莫急,老爷也正要去探查。”文老停下来轻柔的回道,然后继续往商队里走去。
江月楼是城南最大的一间酒楼,三层红墙灰瓦的高大建筑坐落在走马街正中,格外的醒目。
喧闹的酒楼里坐满了锦衣玉锻的雅客,又夹杂着各路江湖人士。
安平走进酒楼时,就见一位膀阔腰粗的光背大汉单脚踩凳,站在一堆人群里高声呼喝着:“他的功夫绝非我等可比,你们是没看到,他轻飘飘的将尸体带走,官府竟无一人出来阻拦,这已过了半日,也没有半点动静,此事要我看来啊,绝对不简单,这里面啊,有大阴谋。”
旁边一人不屑的附声道:“牛大壮,连你这莽夫都看出有问题,我等难道会看不出来?”
那被称作牛大壮的大汉在一阵哄笑中憋红了脸,捋了捋粗壮的手臂,对着那人怒目骂道:“臭猴子,活腻了是吗?信不信老子在这江月楼里把你这瘦胳膊细腿给卸个干净!”
那人也不生气,抓起一把花生米扔进嘴里,边嚼边斜着眼看他,不屑的回道:“你倒是来啊,小爷我就坐在这里,我若动一下,就是你孙子!”引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安平走过人群,踩着木梯往楼上走去,那大汉还在做势大骂着,却没有半分要动手的意思,余光却跟在安平身上,在他落座以后才收了回来。看了一眼与他对呛的人,收了脚,也坐了下来。
二楼的徐不归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安平在他面前坐下时,他仰头喝下一口烈酒,啧了一声自语道:“好酒。”
安平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他也全然不在意,喊来小二,一口气点了十个大菜,补了两坛烈酒,又呷了一口酒,与他对视着。
最后还是安平率先开口了:“为何要接近我?”
徐不归淡淡一笑:“这个问题我回答过,换一个吧。”
安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再次问道:“你这般大摇大摆的坐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就不怕有人找你麻烦?”
徐不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转头往酒楼深处看去,感受到有数道目光慌忙收回,他又看向安平,反问道:“你怕麻烦吗?”
两人目光碰撞,过了片刻,忽而爽朗一笑,圆桌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下来。
安平举起酒杯与他对饮,烈酒入喉,他笑道:“好酒。”
晚饭吃的尽兴,徐不归抹抹油嘴,打了一个饱嗝,折扇插在腰间,起身搭着安平的肩膀,将他拽起来往楼下走去,还不忘顺手抄起一坛酒,转头对着刘建说道:“老规矩,你管饭,我管麻烦。”
刘建扯着嘴角,跟在后面下了楼,将一腚银子拍在小二手中,出了酒楼。
三人在走马街转了一圈,跟在人群里又走了几条街道,找了一间客栈,住了进去。进了房间,他们懒散的状态已经收起,徐不归将酒坛放在桌上,自顾倒了一杯酒,对着刘建嬉笑道:“大叔,明天去买间院子呗!”
刘建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只看着安平。
安平也在一旁坐了下来:“去吧,总得给那些牛鬼蛇神一个跳出来的机会。”
徐不归得了答复,抱着酒坛,晃悠悠的拉开门,走进了隔壁的房间。刘建跟着走了出去,看了一眼隔壁关上的房门,出了酒店,隐在朦胧的夜光中,向着城北飞身掠去。
入夜寂静无声,城西府衙旁边的一座院落深处,一道身影高坐在上,烛火将他笼在黑袍下的严肃表情照的格外清晰。他看着下坐的几人问道:“宁致远住在城北了吗?”
“是。”一人接话道。
“另外那三人呢?”黑袍又问道。
“住进了城南的锦江客栈。”
“大人,今晚要去试探吗?”回话的那人问了一句。
一道凌厉的目光看过来,他连忙起身跪拜下去,惶恐道:“下官鲁莽,请大人恕罪。”
那黑袍俯视着他,冷哼了一声:“下不为例!”他扬起手轻摆:“你们退下吧。”
几道身影陆陆续续退了出来,走出院落,在通往府衙的暗道里,先前跪饶的肥胖身影长出了一口气,快走几步追上了一人,谄媚道:“蔡老板,可愿赏脸去我府邸小酌几杯?”
那人转动着手掌的两颗圆球,眯眼看着他,玩味道:“秦大人果真是好雅兴,不过夜很深了,蔡某人也乏了,就不叨扰秦大人了。”
肥胖身影搓搓手,陪笑道:“是是,秦明又鲁莽了,那改日再请蔡老板入府一叙。”
那人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声音淡淡的飘落过来:“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