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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渝都府

  凤年回到客栈时,安平已经换了一身淡蓝色长袍,入定一般站在客栈门口,浑身散发着四月暖阳的气息。她看着少年,一瞬恍惚,脸上闪过一丝伤痛之色。

  “往北去了,京城方向。”她轻轻说道。

  他偏过头接话道:“有劳师叔了。”

  凤年又是一愣,眼里竟隐现出一抹莹光,她转身往客栈里走去,喃喃着:“你与他很像。”

  安平眉头一皱,似是没听明白。刘建向外走来,与凤年擦肩而过,看着她的神色在心里一阵叹息,摇摇头走到安平身边,无力的说道:“她该是又想起汉林师兄了。”

  安平扯了扯嘴角:“凤年师叔难道与我父皇相好?”

  刘建又摇摇头:“这是她一生的遗憾。”然后他又接着说道:“稍后去福满楼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年代也都有自己的爱恨情仇,大家都在被时间推动着往前走,有些遗憾,错过便是一生。

  安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抬步往长街走去。六月末的烈阳愈发骄横了,青石板路面的热浪肉眼可见的升腾着,浸润着长街上的每一个人。

  老叟的插曲过去,这一路倒也平静。一行人渡了江,又行了十余日光景,山峰渐多了起来,官道如长龙一般蜿蜒延伸进群山里,一道悠长的城墙终在七月中旬盛夏的傍晚呈于众人眼前。

  霞光越过群山洒进渝都府里,一座巨大的金色城池盘踞在群山间,高低错落,纵横绵延,很是壮观绝美。秦朗站在山头惊呼道:“这渝都府也太大了些。”

  秦月挽着身旁的云瑶,遥指着一处低语道:“云瑶姐姐,你看那里,好美啊!”

  宁致远微笑道:“那里是渝都府的盘龙崖,高低落差约十三丈,内里别有洞天。日出之时自渝都府西面的山峰之上看去,其边侧的豁口泛着金光,便如一条神龙盘亘,故而得名盘龙崖。”

  安平望着脚下的渝都府,淡淡说道:“我们就此分别吧,他日西柳城再见。”言罢策马顺着南坡往山下而去,刘建紧跟而上。秦朗匆忙与妹妹叮嘱几句,又同宁致远道了谢,扯过缰绳向二人追去。徐不归远远的吊在后面,行至一处凹地,转回头看去,目光落在云瑶身上。却见她的双眸盯着远方怔怔出神,摇摇头,纵马往山下驰去。

  宁致远唤了一声云儿,也率着众人顺着凤年前往渝都府。看似就在山脚的府城,也足足走了半日,在漫天的星光下方才来到城门前,而凤年早已入了城去,不知所踪。

  偌大的渝都府,守城之人却不是官兵,四名身着灰杉,手持长剑的宗门模样打扮的青年站在城门口,见到来人,皆长剑出鞘交错斜指着挡住了去路,一人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文老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银色椭圆状的令牌递了过去,四人见着令牌,连忙收剑退让开来,道歉道:“原来是城主大人的贵客,是我等失礼了,还望诸位切莫怪罪。”

  文老接过令牌,又掏出一块银锭塞进他手里,温和一笑道:“渝剑门的弟兄们辛苦。”

  那人道谢着领着众人入了城去,这才又返回城门口守着。

  天边泛起鱼白,安平几人入了石镇,这座安静的坐落在太行山脉边缘的小镇,一如他离开时那般冷清。稍做停留,又披着疲色往剑宗行去。

  夕阳下的太古镇,依旧泛着一股柔静的美感。戴着白色面具的安平入了高大的门楼,瞬时就将镇上正欲收摊的一众人吸引了过来。

  中年妇女包了两个葱油饼率先跑了过来,她将油饼递给安平,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堆,笑责道:“小少爷,这回下山怎得如此久啊!”

  安平接过油饼,看着她身后一双双殷切的眼睛和满含笑意的脸庞,抱拳道:“对不起李婶婶、各位叔伯,让大家挂忧了。”

  风尘爬满了他的灰色长衫,一月有余的光景明明很短暂,却让他生出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来。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入了山门的这一刻,才算真正放松了下来。太古镇的街道并不长,直到日落山头,几人方辞别出了小镇,沿着山路往上走去。

  一片云海将太行山脉六座相邻的高山隔成两截,夜色漫过山头,四人爬过一层层屋舍,终是在一座院落门前停了下来。

  刘建上前敲了门扣,退到一旁静候着,秦朗睁着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四处乱逛,只隐隐见得朦胧的暗影。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木门方才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盏油灯映着一张俏脸从门后露了出来。原本松垮站在安平身后的徐不归见到这张脸,忽然浑身一颤,怔怔地站在那里。

  夜风拂过油灯盖顶,灯火在俏脸上扑闪跳动,这张脸落在徐不归眼里,当真是眉若柳条,脂如凝霜,便是朱唇点玉珠,胜却人间绝色无数。

  他禁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而后脑袋重重挨了一巴掌朝右踉跄倒地,摔的叫一个酣畅,一个痛快。他瞅了一眼怒目圆瞪的安平,竟露出痴傻笑意来,安平面具下面的俊脸上红的发烫,心里大骂起来,却又不得发作,只狠狠地问道:“好看吗?”

  “好看。”这厮毫不犹豫的回道。

  已经回到院落的灵瑶将油灯置于石桌,如鬼魅飘飞而至,一脚朝着徐不归的胸口踹去,嗔怒道:“登徒浪子。”

  那飞扑而来的倩影在月光下衣袂飘舞,恍若仙子谪世,连夜色都焕发了光彩,他痴傻的呆看着香足踹上胸口,也不躲闪,硬接了一脚,整个人倒地擦尘滑去,待他停下身形,却是连忙站起跑了过来,傻笑着挠挠头,拱手行礼道:“仙子莫要动气,是小生无礼了。”继而又用手肘顶了顶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的安平。

  安平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了进去才好,暗骂道:我为何要带这狗东西上山来啊!

  嘴上却是向灵瑶讨饶道:“灵瑶师叔,还请见谅,我这朋友这里有点问题,师叔莫与他一般见识。”

  灵瑶狠狠的瞪了他,冷哼一声,又往院里走去。

  刘建拉过已然发懵的秦朗,似是故意高声道:“看到没有,以后要离这个人远一点,他脑子有病。”

  徐不归这次却不生气,挠了挠头,习惯性摇了摇手腕,发现少了什么东西,又折回身去,在地上寻了自己的折扇,也跟着进了院子,他站在安平身后,偷瞄着那道飘然若仙的身影,在心里惊呼道:仙女啊,仙女啊!

  灵瑶见状冲过来抬起玉手正要拍下,瞧着徐不归期待的神色,她那如出尘仙子一般的俏脸上尽是莫名的愠怒之色,玉手在空中止住,并起四指朝着木门方向怒喝道:“滚出去。”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徐不归连忙哀求。

  “师妹,怎得如此生气?”屋舍边角的房门打开,清韵走了出来,疑惑问道。

  待她看清院落的情况,目光却是在刘建和安平身上来回流转。她肩上的青纱滑落也浑然不知,缓缓走到安平身前,看着白色面具的少年,声音略带哽咽的小心问道:“你是……平儿?”

  安平点点头回道:“清韵姑姑,是我。”

  清韵的泪瞬时就涌了出来,一拳轻柔的砸在少年身上,哭骂道:“臭小子,你这个臭小子,你不知这是一场针对你的阴谋吗?你不知这里面有多凶险吗?你为何还要下山去?你对得起汉林哥哥吗?你对的起姐姐吗?你怎就这般不惜命呢!”

  安平一阵动容,面具下的双眼也泛出泪花,上前扶住颤抖的清韵,安慰她道:“对不起姑姑,是平儿不对,姑姑莫要生气了。”

  清韵扑过去将他紧紧抱住,却是哭的更厉害。

  这动静又引出一个丫头来,小羽光着脚丫站在他们身边,困惑的看着他们,又跑到灵瑶身边,扯着她的衣袖轻轻问道:“灵瑶姐姐,娘亲这是怎么了?他是谁呀?他为何要惹娘亲哭呢?”

  灵瑶摸摸她的头,宽慰道:“没事的,小羽别担心,你娘亲这是开心。”

  “你又骗我,开心还要哭作甚?娘亲明明哭的伤心。”小羽撅着嘴说道。

  等到清韵平复下来,将小羽送回房哄睡了去,才又擦了脸,换了衣裳返回了院子,众人这才坐了下来。

  徐不归远远的站在一边,像个做了错事的孩童,低着头也不敢动,也不言语。

  聊了一阵,安平忽而朝刘建看了一眼,刘建站起来,拎着秦朗就往外走去,路过徐不归时还踢了他一脚,没好气的呵斥一声:“走了!”

  三人出了院子以后,安平这才摆正了坐姿,郑重的看着清韵道:“姑姑,我有一事要跟你说,你听完切莫过度伤心。”

  清韵一听便焦急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艰难的试问道:“是不是良哥他……”

  安平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置于桌上,清韵拿起长剑,止了哭声看着安平问道:“这把剑怎会在你手上?”

  “我在你房间的床榻下找到的。”

  “啊?在听雨阁找到的?”清韵惊呼出来,高声问道。

  “姑姑不知?”安平也反问道。

  清韵摇摇头,露出回忆的神色,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安平听完后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又问道:“如此说来,这把剑是姑姑在剑宗的时候就已经遗失了?”

  清韵点点头,期盼的看向安平,似是在等待他说出真正要说的事情。

  安平又问道:“姑姑,你对何仲良知多少?”

  清韵闻言表情一滞,有些茫然的看着安平,不明白他是何意。

  安平又沉默了片刻,哀叹一声道:“他没死。”

  清韵迷茫的双眼里瞬间绽放出光彩,-自言自语的喜泣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良哥不会丢下我们娘俩的。”她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盯着安平,急切的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折磨?”

  安平犹疑着,最终还是摇摇头,开口道:“他很好,听雨阁的事情,就是他谋划的。他的目的就是借你回宗引剑宗出手。”

  清韵难以置信的看着安平,一阵眩晕感袭来,她忽然站起来往后徐徐退去,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良哥不会骗我的,他怎么能骗我呢?他不会骗我的。一定是你们调查错了,你们搞错了,你们都搞错了,我的良哥不会骗我的,他肯定是有苦衷的,对,一定是这样,良哥一定是有苦衷的。”她突然又冲过来,一把抓住安平的双肩哀求道:“平儿,他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你带我去见他,我当面问清楚,他一定是被人控制了,我们去救他出来,我现在就去求爹,求他帮我去把良哥救回剑宗来。”她状若疯癫自言自语的向院外跑去。忽然颈脖处一记掌刀劈下,她摇摇晃晃的身体瘫软下来,往灵瑶怀里倒去,灵瑶扶着她,对安平说道:“你先回去吧,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安平点点头道:“辛苦师叔了。”而后起身跃出院子,踩着夜色往流云峰飞去。

  流云峰没有丝毫变化,落叶铺在台阶上,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嘈杂的声响,他抬头看着山间月下屋舍的轮廊,忽然就心安了下来。

  屋舍静静地坐落在山腰间,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座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