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来俊臣昨天一晚上肯定没有睡好,李重润在地面上隐约都能听到从地下传来的锣鼓喧天的声响。不过只是熬了一晚上的时间,李重润倒是有耐心的紧,安排了几人前去把几个敲了一晚上锣鼓的弟兄们换下来,李重润定定心心地跟着园子里一众夫人小姐们享受着新出炉的蟹黄汤包。
唐代阳澄湖还没淤积出来,不过扬州的大大小小的池塘里面已经满满的都是长着长长绒毛的大闸蟹爬来爬去了。
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
只是已近隆冬,已然过了吃蟹的时节,不过先前做了许多蟹黄酱出来,伴上仔细剁碎的鹿肉糜和几根胡葱,一口咬下去,流淌的肥油一般的蟹黄便足以慰藉寒冬腊月那略有些寂寞的肚肠了。
再伴上一碗熬煮的浓厚的羊肉汤,一根不知道熬煮了多久的松木棒子便是仅有的一味调料,临出锅的时候再洒上一撮细细的青盐、半勺研磨的仔细的胡椒,一口下去,鲜香浓郁直教人感慨人生也大抵不过如此了。
只不过王蓉和仙蕙妹妹本来也不喜吃食,对着浓郁味道的早点也实在是敬谢不敏,裹儿倒是挺喜欢吃食,只不过不知道最近着了什么魔,方才只是吃了小半个包子,喝了两口汤就很不舍地住了嘴,跟着妹妹一起出去上学去了。
只有公孙兰因为整日练功,消耗很大,倒是陪着李重润吃了一顿好的。
只不过看到比自己吃得还多的公孙兰,只是小肚微凸的样子,让李重润恬着大肚子哼哼唧唧的时候发出了许多感慨。
在监牢里面打鼓的兄弟们上来回了句话,只说来俊臣那厮精神头还足,李重润也就不着急下去被他嘲笑,自顾自的找了自己的鱼竿,准备再去钓一天的鱼。
只不过可能最近流年不利钓鱼,李重润还没走出门的时候,前门的小厮就飞快地跑了过来,说有天使前来传旨了。
想来是前些日子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李重润不知道自己先前打的小算盘到底成没成真,只不过神都那边最近还没什么消息传过来,自己心里面也有些打鼓。
是正式的圣旨,所以准备的事情就有些麻烦,沐浴更衣之类的也就算了,还要焚香祷告天地,打扫卫生,布置厅堂,准备仪仗。
一套流程走完,都已经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
圣旨写得非常的啰嗦,咬文嚼字地说了半天,好歹李重润这一世也算是经历过正统的文言文教育的精英人才,勉强算是听懂了。
爵位没变,本来遥领的安东都督府都督的职位被撸了,这点自己早就猜到了,陛下不会放任自己掌控着一道之地的兵权,哪怕只是遥领。
不过好在陈子昂的刺史却没被丝毫提及,意思也就是说营州一地至少目前来看,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削了三百户的食邑,不过这点钱粮本来自己就没拿过,之前都是一直留在姨娘那边,倒是姨娘那边手头可能会少一笔进项,回头让王蓉再调点钱粮过去给姨娘补贴一下便是。
虽然在神都里面食邑的多寡倒是衡量地位的一个重要佐证,比如公主殿下这几年屡次加封,食邑已然达到了一万五千户,自然是神都上下宫人的陛下眼前最受宠的人物,只不过自己如今在外面做个逍遥王爷,自然不用顾忌神都里面的那些眼光。
罚了食邑还不算完,陛下还准备重铸天下九鼎,置于新修的明堂之内,这扬州的鼎,便指名道姓地让李重润负责督造了。
这属于是扣了工资不算完,还要罚款的意思了。
不过最近因为大小银钱的推广,最近扬州的铜倒是省了好多下来,铸造个鼎虽然花费不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想到王蓉知道要花这么多钱来平事儿,难免会冲自己抱怨,李重润想想自己肯定会遭受的王蓉丧心病狂的白眼弹幕,未免有些头痛。
最后的旨意有些莫名其妙,调任自己做国子监司业。国子监司业是四品下,自然比本来遥领的安东都督的三品下要低了一档,归根到底,官儿还被撸了一级。
按照礼制,传完旨意的宫人本应直接离去,不过从神都来扬州一趟不易,加上虽然是略有惩治,不过倒不是什么毁家灭门的大罪过,所以这传旨的宫人自然还兼任了信使,替李重润带了不少信过来。
撤去布置,收好仪仗,传旨的宫人仔细地将陛下的旨意收拾好了,李重润先前接过旨意,知道这些圣旨还要送回鸾台留档,也就没表现出太过奇怪的样子。
“属下见过上官。”传旨的宫人将一应事物都弄好了,身份自然也就不再代表了至高无上的陛下,屏退了众人,就连公孙兰都被赶去看门之后,宫人反而反过来跟李重润行礼。
李重润见传旨宫人的手势,很惊奇地发现居然是五人小组搞出来的监察院下级见上级的手势。
仔细地问过了,才知道原来是如玉姐姐在宫人里面发掘的探子,本来是想派去姓武的那帮舅舅家中的哪家去当个坐探,谁知道因缘巧合之下竟然被陛下看上了眼,跟在姨娘身边,做些拟旨传旨之类的活计。
按理说,私自窥探陛下心意,这可是找死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如玉是怎么想的,居然也就没断了这根线。
想了想如玉之前的身份,李重润隐约猜到了这估计也是陛下想掌控自己这个还在雏形期的监察院的意思,思虑至此李重润才隐约放了些心下来。
首先是陛下的密旨,接着是上官姨娘的信,还有公主殿下的信,自己娘亲还送了一封信过来,最离谱的,居然还有一封预定的老丈人的信,也就是王司业的儿子,王蓉的亲爹写来的。
陛下的密旨自然是要先看的,陛下对于李重润自作主张的事情有些恼火,这在之前的圣旨里面已经体现了出来,李重润自然表示理解。
陛下看中了李重润的火炮,这点李重润心里觉着有些好笑,之前公主殿下就已经献上去了火炮,这会儿在自己手里面发挥作用了才想起来讨要,看来就算是一国的皇帝陛下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自己又没想着造反,更何况陛下既然已经张了嘴,自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张嘴就是两百门,实在是要花一大笔钱。好在陛下也知道铜炮这玩意儿就是实打实用钱做出来的,倒是大笔一挥,免了李重润三年的税。
不过李重润在扬州的生意虽然挣钱,却多少跟农业扯不上什么关系,这免税一说,实在是没得了什么便宜。
最后的旨意,倒是劈头盖脸地把李重润骂了一顿。
毕竟自己在营州的自作主张驳了陛下的面子,要不是朝廷得了实打实的好处,李重润就算不死也要被扒层皮,那里只是破了点财就能了的事情。
加上几大世家之间的斗争本来都是君子之争,李重润这么赤裸裸地跟卢家开战,打破了陛下一直以来勉力维持的平衡,这才是陛下真正担心的事情。
平衡一旦被打破,要想再恢复平衡,只怕又要付出不少血的代价才可以。
这也是陛下恼怒的一点。
至于为何要调任自己去国子监任职,陛下也只是说让李重润去做做学问,打磨打磨性子,多看看史书。
李重润有些纳闷儿,陛下的这道旨意最后的意思完全没有说清楚。
自己只觉着奇怪,但是奇怪在哪儿,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这秘旨似乎没什么保密的意义啊。
揣着一脑门问号打开了上官姨娘的信,开篇的内容就让李重润露了一个哭笑不得的大花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