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问来找自己做什么?
支开了旁人,只留下了公孙兰作为护卫守着自己,李重润在书房里面见到了这位始终假笑着的宋先生。
“来俊臣今天找我,让我去偷王爷火药的方子,还要我抓了王掌柜,送去神都受审。宋某判断,来俊臣是想对王爷不利。此人先前躲藏在城北的龙王面内,王爷还是尽快派人去抓捕,省得恶贼逃遁了才是。”
许是知道这位先生是扬州的头面人物,来俊臣上午的时候还算是给他留了面子,并没有打脸,所以除了活动起来有些不太方便,宋之问倒是不至于看上去一副凄惨无比的样子。
“就只有这些?”
这两个目的李重润早先自己已经亲耳听到了,所以并不感到奇怪,只不过李重润有些好奇这两件事情就宋之问之前做事的尿性,答应下来就好,为何一直坚持着不替来俊臣去做?
“来俊臣先是问了许多王爷的私事,宋某不知道来俊臣居然有对王爷不敬的意图,先前倒是跟他讲了不少。”
“都是什么私事?”
“比如王爷身边平时都跟着什么人,平时喜欢去哪儿游玩,还有就是平时都见过什么外来的人之类的。这些东西之前推事院就一直在收集,不知道他为何又要问一遍。”
推事院肯定一直盯着自己,这一点李重润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就像自己也派了五人组一直在盯着推事院的几个大佬一般。
“就为了这一点小事,来俊臣就算是写封信都不用,直接传令给你就好了,为何他还要亲自跑一趟?”
“这他倒是没说,宋某问了一句,来大人没有回答,只是让我三天内做好他安排的两件事情,宋某说了下事情的难处,就被打了很久。根据宋某猜测,肯定是想对先生不利,只不过具体方式和细节,只能去问那来俊臣才知道了。”
“先生宁折不弯的气节,实在是让本王钦佩。”李重润阴阳怪气内涵了一下宋之问,他之前本是魏王的人,魏王倒台了以后很干脆地就倒向了梁王,着实让李重润有些不齿。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像王爷这般富贵,宋某出身一般,非世家大族子弟,若是想在这官场上闯出来些名头,难免要用些钻营的法子。”
宋之问脸上依旧是那般和善的微笑,只不过眼神中却透露出来浓浓的疲惫之色:“庐陵王接任太子的呼声日盛,王爷身为庐陵王嫡长子,未来实在不可限量,宋某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
“先生倒是看得透彻。”见宋之问这般干脆地认下了自己的嘲笑,李重润竟油然生了几分敬意出来:“正所谓人往高处走,先生的说法倒是没错,就是先生是如何得知我父亲将要升任太子之位的事情?”
“宋某在扬州做着秘书监的事情,最近楚王和梁王也都开了书局,印了许多书稿出来,两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一并维护现任皇嗣的合法性,吹捧梁王主持清边军清剿了契丹叛乱的战功的时候,必然是因为皇嗣殿下和梁王殿下,最近位置要不保了,才会这么不遗余力的造势。”
宋之问的逻辑很清楚,四叔李旦和舅舅武三思的位置不保,这才会费劲巴拉地宣传着彼此的合法性,而最近风头正盛的,不是自己已然被接回神都的父亲又是谁?
宋之问没办法去神都捧父亲的臭脚,向自己表一表忠心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那来俊臣来这扬州是奉了哪位王爷的命令?楚王?还是梁王?”
这么问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尤其是当着这推事院暗探的面这么问。
宋之问面露了些难色出来,心说这位小王爷这么问自己莫不是想把自己放火上烤?只不过看这位小王爷的意思,今天如果给不了足够诚意的投名状,只怕自己今天很难出这个门了。
“梁王长于谋划,极善钻营,只不过决断这块却不擅长,楚王虽然年轻,不过性子极为杀伐果断,如果宋某没有猜错,这来俊臣来扬州的命令应该是楚王下的,虽然推事院如今掌管在梁王手中,不过日常的管理都是楚王带着来俊臣和几个武姓的郡王在做事。”
“你的意思是说,武三思和四叔他们混到了一起?”
宋之问很想说这种事情你知道就行了,干啥非要拉着我下水?只不过自己既然已经决定投靠这个小爷,也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
“既然宋先生这么有诚意,本王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日后本王必定记着您的功劳。最近这些日子还望宋先生好生养伤,等这些破事儿消停了,本王必定会厚待宋先生。”
得到了李重润的许诺,宋之问知道自己的投名状算是得到了认可,便准备告辞离去,“来俊臣现在就躲在那龙王庙内,王爷还是要火速行事才是。”
看来他不知道来俊臣已经被自己捉了,李重润便特意安排了一句话过来给他:“最近推事院那边可能会传许多消息过来,还望宋先生一并传一份到大润发去,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待先生。”
宋之问知道这是指派给自己的任务,让自己在推事院卧底,不过既然自己纳了投名状,自然要听人家吩咐做事,便用极其专业的假笑应承了下来。
“此人甚假,我不喜欢。”
见宋之问出了书坊,公孙兰跟李重润嘀咕了一句。
“我也不喜欢,只不过人家说的没错,他只不过是在努力钻营而已,又不是世家大姓的出身,想在这官场上谋个出身,要么指望天下大乱,要么就要有绝对的眼光,一点都不能站错队才行。”
李重润倒是表示了自己对这位抢诗狂人的认可:“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也不喜欢他。只不过推事院那边既然对咱们出手,我这边不安插个眼线,做起事情来难免有些畏首畏尾,刚好这假笑先生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至于想做从龙之臣这种事情,那就看他这忠心表的诚心不诚心吧。”
宋之问虽然说了很多,只不过都没说到点子上,具体来俊臣来扬州要做什么,那就只能去问他本人了。
被关在密室里面一天了,怕他生出自杀的念头,众人只是把他大字型捆在了梁柱上,却并没有用刑,只不过先前李重润特意安排了不要让他睡觉,所以一直有人盯着他。
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来俊臣抬了抬头,发现是李重润,兀自在那里说着狠话:“王爷的手段不行啊,要不要来某介绍些推事院的法子,保管让王爷大开眼界。比如来某最喜欢的拿醋灌鼻子,再硬的汉子也是忍受不住的。”
“来大人既然是同行,咱们说话也就不用这般麻烦,四弟派你来做什么,还要劳烦来侍郎解惑才是。”
“看来,宋之问都已经投靠了王爷,既然如此,王爷直接去问他就好,为何还要在来某这里浪费时间?除非,那假道学什么都不知道,王爷只能到我这里来找个答案了对不对?”
来俊臣自然知道既然李重润出了马,自然是宋之问已经投靠了他,只不过宋之问什么都不知道,李重润才只能来自己这里找答案。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问的,能指使我四弟做事的,自然是他亲爹四叔,之所以让你偷偷的来,而不是大张旗鼓地打着陛下的旗号过来,自然是要么把我抓回去,用些你们推事院的手段编造个本王准备谋反的事情出来。至于为何要抓王蓉,自然是想着如果拿不下我,好歹把我和王家的联系断了。”
李重润今天钓了一天的鱼,虽然鱼没钓上来,思路倒是捋清楚了许多。“至于火药,四弟从小就喜欢从我这里抄答案,想来这次也想犯懒了吧。”
“王爷既然都已经猜到了,直接杀了来某便是,为何还要问这么多问题?”
“本王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还望来侍郎解惑。”
李重润假意拱了拱手给捆的比耶稣还羞耻的来俊臣:“四叔幽居东宫,是用的什么法子把消息传出来的?”
“你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便是,可以试试是你的家伙硬,还是来某的嘴硬。”
李重润很嫌弃地摇了摇手:“你们这些酷吏就知道用些粗暴的法子,本王不是坏人,刑讯逼供什么的自然是不敢用的。只不过是请来侍郎听戏而已。”
李重润拍了拍手,几个带着耳塞的厂卫军拿了许多响器进来,“就是这几个小子刚学,可能不太好听,来侍郎体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