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多久?”赫尔格眨了眨眼,“我们要去雨林的,我要回家的。”
塔宾闻言明显呆了一下,而后瞳孔放大,从头至尾都淡定非常的他此刻是结结实实地震惊了:“雨林?你说,你要走回到……雨林去?”
“对啊,回家。”赫尔格理所当然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在城市内出生的吧,你没想过回家去吗?”
“回……家?”塔宾像是无法消化这个信息,反反复复地琢磨这几个字,“你要回雨林去?一个人?走着回去?在这个节骨眼上?”
赫尔格被问得莫名其妙:“怎么了,而且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俩。”
“他也去?”塔宾许是过于惊讶,尾音都劈开了,他问尼禄:“你一个智人跑到雨林去干什么?”
“见家长。”良久没开口的尼禄语出惊人,“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没见过脑子不好的智人发疯吗?”
“我……你们……”塔宾一时之间竟然语塞了,“见过疯的,没见过这么疯的。你这样纯血智人,出了穹顶就是死,别说雨林了,连垃圾场都翻不过去。”
“谁说的,以前也不是没出去过,”尼禄说,“这不现在还好好活着呢吗,小题大做。”
塔宾空洞干瘪的嘴巴张张合合,发出某种类似坏掉风箱的“呼呼”声响,赫尔格皱着眉头瞪着他,不知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塔宾站起来,高大的身形遮住了背后的灯光,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墙面上,把赫尔格和尼禄二人都笼罩住。
他走到赫尔格面前,低下头,伸出手在赫尔格的盒子里翻找出一个红宝石的挂坠,说:“这个就归我当定金了。”
然后他又拿起一只银色的戒圈说:“这个是住宿费。”
“住宿费?”赫尔格抬眼看他。
“不然你们今夜还有其他的去处?”塔宾反问。
“没有,只是……”赫尔格环顾一圈这个大型垃圾桶内部,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其他能住人的地方。
塔宾把两支饰品随手揣进兜里,回身道:“跟上。”
这次赫尔格和尼禄跟上得很果断,随着塔宾前进了几步,他们才发现在这堆到天花板的无数纸箱和电器之间,竟然还有一条刚够一人通过的窄道。塔宾略一错身便钻了进去,赫尔格紧随其后,刚一抬头,新长出来的兽角就碰到了不知什么东西,一个罐子“当啷”地一声砸在他头顶。
“哎哟!”赫尔格下意识抬起手,胳膊又撞翻了一摞书,最顶上的杂志稀里哗啦地山体滑坡,赫尔格手忙脚乱地去接。
塔宾阴沉着脸回过头来,赫尔格讪笑道:“太黑了。”
塔宾叹了口气,说:“别管了,放那吧。”
赫尔格将杂志报纸胡乱拢了拢,腹诽这都是什么年代的古董了还留着,随手找了个空隙一塞。几秒之后,身后的尼禄没留神又踩滑了个什么,一脑门撞在赫尔格背心。赫尔格被顶得猝不及防朝前一趴,条件反射地往两侧一抓,摇摇晃晃的杂物高墙顿时松动,一大堆东西眼看就要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所幸塔宾眼明手快地一左一右迅速扶住,才免于三人被活埋于此的下场。
“你们俩够了没!”塔宾忍无可忍。
“太黑了。”尼禄有样学样。
塔宾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怒火,最终于斗篷里翻翻找找,掏出一个小东西丢给赫尔格,说:“别再乱碰了!”
赫尔格拿在手里鼓捣了半天,终于打开开关,一道微弱的射光从这个迷你手电里发出,但照亮脚下的路也算够用了。
这间地下室的另一头,竟然连入了背后大楼的内部,从打扫用的楼梯间走上来,塔宾十分熟练地打开防火门,三人就此步入一间宽阔空荡的大厅。
这里大概曾经是个什么办公楼或营业厅,但业已荒废多年,所有门窗都被封死,地板上蒙着厚绒绒的一层灰。天花板开裂,灯管被一条电线吊着勉强垂着,赫尔格歪头躲过,问:“我们就住这里?看起来也不比楼下好啊。”
“闭嘴。”塔宾说。
“这老头脾气还挺大。”赫尔格回头小声对尼禄嘟囔了一句,尼禄刚想开口,忽然呛了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太过厉害,回音于空旷的大楼内格外响亮,赫尔格连忙给他顺背,又在兜里翻了半天的药,塔宾也只得停下脚步等他俩,表情已是极度的不耐烦。
“就你这身体,还想去穹顶外面呢。”塔宾冷嘲热讽道,“还是别做梦了,玩够了就回一区吧,混乱结束之后,你们各回各家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赫尔格总算翻出一个呼吸喷雾,打开盖子递给尼禄,塔宾双手抱胸,继续道:“到了我这把年纪就知道,什么一时的情情爱爱,都不如活着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