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刚睡醒过一觉,精神正好,脚程飞快,不出多时,那座熊熊燃烧的图书馆已只余天边一圈红光。然而在路过第三栋被从里到外烧焦的房屋后,赫尔格实在忍不住道:“是有什么毛病吗,还是某种仪式?屋里的东西东西抢掉偷掉也就算了,非得把房子也烧掉。”
“我听说纵火犯里有很多是愉悦犯,”尼禄说,“不乏反社会人格障碍或者躁狂症患者,恐怕纵火才是发泄,抢劫只是顺带的。”
“啊……有这样的人趁着暴乱混进来了啊,”赫尔格不无讽刺地说,“不,应该说这样的人在城市里憋闷久了,现在才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尽情发光发热的舞台。”
尼禄不置可否,只打量着前方一栋外观较为完整的联排公寓说:“这里看着还行,要么进去看看?”
赫尔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点点头,却道:“这么安静,感觉有点蹊跷。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
“为什么?”尼禄有点诧异,“不行。”
“什么不行,”赫尔格说,“万一有什么危险呢?没有问题我再叫你。”
尼禄不满道:“怎么就危险了,我虽然体格不如你,但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赫尔格有点好笑:“哦,这个时候不装可弱小可怜啦。”
尼禄闻言愣了一下。
“我知道,以前你是身居高位、没有人敢惹的一区智人,所以偶尔对我装装柔弱、撒撒娇也无伤大雅。”赫尔格故意道,“可如今就不一样了,身居下位的人总是急切地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不需要被他人保护,我懂的。”
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尼禄肩膀:“你现在能理解我以前的感受了吧?”
尼禄眯起眼睛,赫尔格坏心眼地冲他咧了咧嘴,随即转身一溜小步,来到公寓楼的侧面。他隐身于楼道口的阴影处,支棱着耳朵观察了片刻,然后贴着楼梯朝上走。尼禄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没有遵从“留在外面”的指示。
公寓每层的楼梯口左右两侧俱是一条长长的开放式走廊,左手单号右手双号,走廊灯没剩几盏还亮着,墙皮也有些剥落,显得昏暗且破败。赫尔格来到二楼,随便选了一条路走——这里房间很多,每一户挨着走廊大门的窗户看进去都是厨房,拥挤窄小,摆满了各类锅碗瓢盆,或整洁或脏乱,总之充满了生活气息。
没走几步,半晌没出声的尼禄忽然说:“你这是在欺负我。”
赫尔格脚步一顿:“才不是。”
“那你就是在报复我以前欺负你。”尼禄说。
这次赫尔格不反驳了。
想了一会儿,尼禄又说:“算了,你欺负吧,我也要提前习惯习惯,以后你欺负我的日子还多了。”
赫尔格实在忍不住回头敲了尼禄脑门一下:“你够了。”
尼禄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电影里说的没错,男人都是坏家伙。”
赫尔格登时差点爆笑出声,他顺手从一扇敲碎的厨房窗户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糖,拨开糖纸,塞进尼禄嘴巴里。
“好吃吗?”赫尔格问。
尼禄嘴里包着糖,费劲地咀嚼着,含含糊糊地说:“一般。”
“也是,估计不是什么高级玩意儿。”赫尔格说,“只不过,这一户怎么会家都被砸了抢了,还剩下一罐子糖没被带走。”
“也许抢劫的人看漏了吧。”尼禄说。
“不对。”赫尔格试着推了一下公寓房门,很轻松地就打开了。客厅里桌椅东倒西歪横在门口,地上还散落着一些从柜子里被扒出来的儿童玩具以及衣物。仔细一看,东西虽然杂乱,但家具却没有经受太大破坏,赫尔格用脚尖顶开卧室门——厚实的窗帘紧紧拉着,里头幽深一片。
尼禄下意识要去开灯,赫尔格连忙握住他的指头,摇了摇头。然后他绕着床走了半圈,猛地拉开了衣柜门,和里面两双惊惧的眼睛面面相觑。
看见赫尔格的一刹那,雅人女性就绷不住掉下泪来,她怀里死死搂着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把他的头不住往自己怀里塞。
“果然,”赫尔格说,“我就觉得不对劲,屋子已经被洗劫过的感觉太刻意了。”
他刚伸手要把柜门给阖上,女人怀里的小男孩儿却忽然挣脱,猛地朝他扑上来。赫尔格毫无防备,忙抬手去挡,但匕首的刀尖还是刺入了他的大腿。
尼禄见状脸色一变,迅速上前一脚踢在男孩儿肩膀上,将他踹翻在地。女人惨叫着冲上来以身体护住小孩,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语无伦次地求饶:“别杀我!别杀我的孩子!放过他!他还小!”
尼禄蹲下身查看赫尔格的伤势——灰色的裤腿被鲜血染红了一小块,赫尔格低头检查了一下,说:“没事,伤口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