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尼禄说,“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回家,能活着,能自由,那个人也必须是你,为此牺牲谁、牺牲什么我都不在乎。就算这个故事里未来不再有我,只要你能幸福快乐,我也乐意至极。”
赫尔格皱起眉:“要是全世界都死了,我还幸福快乐个屁。”
尼禄想了想,说:“也对,我演得还是不够像。”
赫尔格愣了:“嗯?”
“事实的真相是,我希望我活着的时候你能始终属于我,在我死了之后你还能永远怀念我,无法忘却也无法释怀。我想做一支在你心头扎根的杂草,怎么拔除仍会无尽复苏生长。因为我的存在,你将时常感到忧郁,因为我,你将难以再爱上别人,因为我,你将很难和其他任何女人男人结婚成家。然后年复一年,你对我的怀念会逐渐变成憎恨和厌烦,但即使那样也没关系,我会因为你的恨而永远活在你心里,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赫尔格无言地凝视着他:“只听过世人标榜无私的爱,倒是没怎么听过谁鼓吹这种极端自私的爱,你这……真的是爱吗?你好恐怖。”
尼禄轻松道:“当然。”
赫尔格麻木地点点头:“不过我也习惯了。”
作者有话说:
赫尔格:这孩子心理有点变态。
尼禄:别夸我了。
第93章路线
塔宾走后,赫尔格在楼层里探索了一番,找到关闭的水闸,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阀门重新松动。他打开原整层楼公用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后等了一会儿,管道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声,整栋楼仿佛都跟着咳嗽起来,终于,水龙头吐出了一口铁锈色的怪味水。
过了好半天,终于有顺畅的清水流出,他回去通知尼禄可以洗漱,却发现尼禄已不在那个小房间里。
赫尔格绕了一圈,发现尼禄原来站在电梯等候间里——电梯当然老早已经停运了,只不过这处的窗户并未封得很死,还透着一小片城市的夜空。
这是一个阴云厚重的夜晚,铅灰色的脏棉花盖在头顶,城内只有点点星火,城外更是宛如夜海一般漆黑。
赫尔格走上前去,问:“看什么?”
“随便看看,”尼禄说,“不过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从里面看天。”
“里面”指的自然是“穹顶的里面”,赫尔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能隐隐感觉到尼禄有些变了,说不上变得更加虚无、更加悲观,还是带上了一丝宿命论的坦然,又似乎隐藏着某种自毁的倾向。赫尔格不清楚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亦或是他一直以来都隐藏着这样的内核,只是自己了解他的过程足够缓慢。
他回忆初识的尼禄,分明是个控制狂,但凡事件未能朝自己设想的方向发展就焦躁,若是有人胆敢碰一下自己的所有物更是要发疯。然而现在,尼禄居然要跟着自己去一个完全陌生且完全脱离掌控的世界。
所以是因为我吗?赫尔格不禁得出这个结论。
我对于尼禄而言,不是良性的,我可能真的会害死他。赫尔格忽然之间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他给我带来矛盾和痛苦的同时,我也带给了他同样,但神奇的是,他们对此都毫无抱怨,反而还一个劲地往里冲。
“挺爽的,其实。”尼禄又说,“我小时候无聊的时候,就经常抬头看穹顶,幻想什么时候一个陨石飞过来砸在上面,浓烟滚滚,冒火的石头到处飞,所有人都在抱头逃命。”
赫尔格:“……”
赫尔格想了想,说:“不对吧,穹顶又不是一个实体的玻璃罩子,怎么会碎。”
尼禄轻声笑起来。
“离开城市后,你会最怀念这里的什么?”赫尔格问。
尼禄想了半天,摇摇头说:“不知道,我短暂的一生平平无奇。”
“你是在逗我吗?”赫尔格忍不住道,“那我换个问法,有没有一个地方,一个角落,或者是短暂的一刻,忽然给了你一种特别的感觉,让你会一直记得,一直回想起来。”
“比如?”
“比如……”赫尔格轻舒一口气,“好多年前,有一天我从好几里路以外的一个流动集市帮忙回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回家途中曾经有这么一条小路,说是小路,其实就是被人踩出来的。在路旁边是一条小河,雨季的时候路会被淹掉,旱季的时候才会露出来。”
尼禄安静地听着。
“那天也和今天一样,是一个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的阴天,但我当时莫名的心情很好,具体因为什么我也忘了,总之那时河水流淌的声音非常舒缓,草叶湿漉漉的味道也很清甜。直到走到路的尽头,我看见一抹黄黄的灯光,那时候我姐姐还在家住,她一定是为了晚回家的我点的灯。忽然在那一刻,我心里十分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念头,我觉得我很爱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