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桥其实是很欣赏这种果决的处世风格的,他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道背影消失不见,才抬手扯掉身上的浴袍,转身进了浴室。
——
没有了苏釉,餐厅里安静的厉害。
这些本该是路桥早已过惯了的生活,可现在却莫名空荡得厉害。
路潍州戴着老花镜坐在餐桌前在看报纸,不知看到了什么新闻,他的眉头拧得很紧。
自从那晚之后,他回家的频率明显高了,早餐时间也提前了。
说是年纪大了睡眠少了,但实际上不过是担心路桥和苏釉餐桌上单独相处久了,会生出些什么不一样的感情来罢了。
见路桥下来,他从报纸上抬起眼来,看向他的目光里含了些探究和审视。
路桥神色自若,和以往没有丝毫不同,他含着一点浅淡笑意,向为自己送上早餐的刘嫂礼貌致谢。
咖啡杯氤氲着热气,机器磨出来的粉末更细腻,煮出来油脂也更丰富,虽然没有苏釉手冲的风味,可路桥还是端起来慢慢抿了一口,看起来也相当享受。
仿似什么样的风风雨雨,他都可以稳稳接住。
路潍州看着他,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却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刚才小釉说,想搬到一楼来住。”他率先打破沉默,“怎么忽然决定要搬下来了,是不是你们兄弟两个闹什么矛盾了?”
路桥握着餐具的手微微一顿,眼皮都没抬一下,片刻后他问:“这种问题你不是应该问他吗?”
他用叉子轻轻在煎蛋上戳了几个孔,溏心的蛋液从孔里溢出来,伴着很轻的一声哼笑,他的语气散漫到了极致:“笼共还有几个月可住,还搬来搬去,啧……”
像是觉得苏釉麻烦,又带了些对小孩子的宽容,是标准的懒得上心的态度。
这让路潍州不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路潍州说,“小釉在家里住了这么几个月了,你关心过他吗?”
“他是我的连带责任吗?”路桥忽然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路潍州,“难道不是因为你,他才进了我们家的大门?”
路潍州张了张嘴,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路桥又看了他片刻,那目光带着些不依不饶。
好像从那晚之后,他就一点点在他面前强势了起来;
这种强势其实是很隐蔽的,甚至是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升温的,让路潍州时常很难界定他在路桥面前,究竟是怎样一种形象,是否还有父亲的威严?
见路潍州不再说话,路桥也慢慢敛了锋芒,重新低下头去用餐。
他吃得慢条斯理,姿态优雅,放下餐具的那一刻,朱宇的车子也恰巧在院子里停了下来。
路桥没再说什么,单手拎起自己的外套,走了出去。
车子驶出路家大门,说了一路工作的朱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叫道:“哥。”
路桥没应声。
他罕见地没有工作,而是安静地偏头看着窗外。
不远处的公交站上,苏釉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的神情极其专注。
“哥,”朱宇继续叫路桥,“刚才我来的时候苏釉就已经在这儿等着了,他的腿不是还没好全吗?那个小张怎么回事,这样就不接送他上下学了?”
车厢里一片安静,路桥没有回答。
眼看车子马上就要驶到公交车站,朱宇略微放慢车速问道:“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交来的这么慢,这天又冷风又大的,要不我们送送他?”
“你问问他。”路桥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看他愿不愿意坐我的车。”
朱宇心底有些讶异。
前几天这两人还干柴烈火的,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苏釉吧唧亲了路桥一口,而路桥则罕见地抱着苏釉下了车,还用自己的风衣为他遮风挡雨。
难不成这两人吵架了?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车子就已经到了苏柚面前。
“小少爷。”车子缓缓在苏釉面前停下,朱宇降下车窗来,含笑对窗外的人道,“今天风大,怪凉的,我送你去学校吧?”
隔着防窥玻璃,苏釉的视线似乎是往后移了下,明知道他看不到自己,路桥的眸色仍是一深。
“不用了,”苏釉微微向前情深,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他把自己的手机界面给朱宇看,“还有两站,公交就到了。”
又说:“谢谢小朱哥。”
小朱看了看,见他屏幕上开着的是一个实时公交路线的小程序。
“真不用吗?”小朱边问,边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视镜中,路桥的神色柔和平静,也正看着苏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