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他确实是刚失去父亲不久。
同样失去过亲人,路桥比谁都能理解那种终生难愈的伤痛。
“外面打着雷呢。”他神色不明地将苏釉对天发誓的那只手往下压了压,“我可不想跟着你陪葬。”
苏釉愣了下,眼睛里忍不住勾出一点笑意来:“我说的是真话,不可能把雷引进来。”
又问:“这样你就不会不高兴了,对不对?”
“我高不高兴,跟你有什么关系?”路桥站直身体,抬脚要回自己的房间。
“诶,哥。”下一刻,苏釉重又握住了路桥的手腕。
他低头在他身侧闻了闻,清浅的鼻息携着湿热温软的触觉扫过路桥耳下,激得他全身的毛孔都像是要炸开了。
“你喝酒了?”苏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干净清澈,“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他话音未落,人就被路桥给甩开了。
“给你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是不是?”微暗的灯光下,那双凤眸再次变得冷厉。
“我……”苏釉抿了抿唇,十分倔强地一动不动,“我煮得醒酒汤很好喝,你要不试一试?”
“不试。”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在夜里声音未免有点过于响亮。
灯光下苏釉又站了片刻,他眼睫低垂,反身靠在了路桥刚刚靠过的那段栏杆上。
——
路家的早餐一般分两拨吃。
路桥比较忙,一般七点钟会到餐厅用餐,他对早餐要求不高,所以厨房做的也简单。
而路潍州和洛颀则要晚一些下楼,因为洛颀对养生养颜这方面的要求比较高,所以用得也比较精细。
一般情况下,路桥这边用餐结束,也恰恰到了路潍州夫妇的用餐时间。
和往常一样,路桥今天如期下楼,正逢刘嫂端着备好的早餐从厨房出来。
她手里是个木质托盘,托盘上放着面包煎蛋,以及一杯老远就能闻得到香气的咖啡。
“今天的咖啡很香。”路桥低头点开平板,顺口称赞了一句。
“大少爷尝尝?”刘嫂没像以往那样放下餐具就急着去厨房忙碌,反而停下来满眼期待地看着路桥。
“买新豆了?”路桥笑问,十分赏脸地端起杯子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咖啡的香气在口腔内一点点蔓延开来,有很浓的肉蔻和焦糖味,油脂丰富细腻,微苦之后是淡淡的回甘。
“不错。”路桥笑着抬眼,“您什么时候去学了手冲?”
“我哪有什么时间去学这个哦,”刘嫂笑起来,“这是小少爷冲的。”
刘嫂话音未落,少年干净清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厨房门边,手里托着的,是一个同样的托盘。
“怎么不和你妈一起吃?”路桥不动声色地将咖啡杯放下,冷淡开口。
“我饿了。”苏釉找了个无可辩驳的理由,又问,“不可以跟你一起吃吗?”
路桥看他一眼,将目光移到了平板上。
“我煮得咖啡好喝吗?”像没注意到对方的冷淡,苏釉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路桥。
不知为什么,路桥蓦地想起了昨晚这人凑到自己跟前时,那绵软温热的呼吸。
“离我远点。”他抬眼,眉目间带了几分不耐烦。
“那我煮得咖啡到底好不好喝嘛?”苏釉小声嘀咕,往后退了退,又说,“我都听到你和刘嫂夸我了。”
路桥被气笑了:“我那是夸咖啡,我是夸你吗?”
“我跟咖啡店里的姐姐学的,”苏釉见路桥笑了,自己也忍不住弯起了眼睛,他笑着用咖啡勺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小声道,“别的地方没人能冲这么好,哥哥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帮哥哥冲。”
这人除了爱认哥,好像还挺爱认姐。
“不喜欢。”路桥说,“说过了,别随便乱认哥。”
窗外远远地传来车子的声音,不多一会儿,朱宇从外面进来了。
“哥。”朱宇叫了一声,冷不防看到餐桌对面的苏釉,不由地有点惊讶。
除了是路桥的私人助理外,私下里,朱宇还是路桥的学弟,于公于私都是路桥最信任的人之一,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些信息,吕少思的那份调查资料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不过,路桥显然没有向两人介绍的意思,他拿餐巾擦了擦手,随后向朱宇点头道:“走吧。”
对面的座椅空了,而杯子里的咖啡还剩下一多半,苏釉探手过去,只感知到一点零星的残温。
和咖啡消散的温度一样,他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散去,无需伪装时,一双眼睛自然而然地透出几分凉薄来。
果然……
即便昨天拿苏怀民打了次苦情牌,也不过只博取到了路桥一点微弱的怜悯与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