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淞出差去国外医院学习了一阵子,几个人已经好久没见,话题一个接着一个。
结束时,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郑铭更是醉倒在了沙发里,被三千的工作人员扶去了楼上的客房。
出门时,今晚话一直比较少的严鹤炀忽然叫了路桥一声。
“路桥。”他十分少见地连名带姓叫路桥的名字,“听说辛免要回来了?”
“是。”路桥顿了片刻,点点头。
“他以前很可怜,要依赖你们家生活,”严鹤炀说,“这次回来,你好好待他吧。”
路桥的眉毛挑了挑,还没说话,谭淞已经打断了严鹤炀:“阿炀,那是小桥自己的事情。”
严鹤炀把车钥匙拿起来:“也是,是我多管闲事了。”
“别放心上啊,小桥。”他又说,“哥今晚喝的有点多。”
——
窗外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不断,在又一个惊雷滚过后,苏釉从书桌上抬起眼来。
桌面上铺着他刚刚写完的几套练习题,
如果吕少言在的话,肯定会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因为苏釉做的那几套习题,全都是他们还未曾接触过的内容。
苏怀民去世后,所有人都以为苏釉一定悲伤难抑,可无人知道,他已经在这短暂的无人打搅的日子里,将高三的内容自学完毕。
窗外终于传来车子的声音,苏釉从窗帘缝隙里看出去,只看到昏黄的路灯下巨大的黑伞张开,如巨大的黑色食人花,以及打在伞面上的,朵朵水花。
那把伞正在向主楼移动,某些角度下能看到伞下那两条修长的腿。
路桥回来了。
——
上楼的时候,路桥终于收到了朱宇校正后的合同。
他边走边看,走到三楼时,却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窗边站着一个人,消瘦,挺拔,灯光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幽深,那本该是十分漂亮的一双眼睛,偏偏长得和洛颀太像了。
路桥厌恶地瞥开眼睛转身就走,可少年却一步上前来握他的手腕。
少年的手冰凉,握在路桥酒后温度偏高的皮肤上,像一块冷玉,让他不自觉想到了某一年,自己生日时,母亲送给他的那块价值连城的翡翠佛牌。
第4章脸皮挺厚
电光下,少年只穿了条短裤,两条长腿几乎与随意收进腰中的白T融为一体,白得发光。
因为离得近的原因,路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气,被体温烘得干净柔和。
和他刚刚回来的场所,以及刚刚接触过的人都完全不同,让他不自觉想起了母亲还在的那些岁月。
已被夜雨压下的酒意蓦地蒸腾起来,路桥好半天没有动。
“哥。”少年的声音伴着雷声响起,清朗好听,像是有一点犹豫与紧张,与此同时,圈在他腕上的手指也默默收紧。
“别随随便便乱认哥。”路桥垂眸看向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语气冷淡,“有话说话,深更半夜,动手动脚是几个意思?”
仿佛被雷打了一般,少年细白的手指蓦地放开了。
路桥看他将手往背后藏了藏,随后慢慢垂在了身侧,每一个动作都透着青涩与不知所措。
“对不起。”苏釉咬了咬嘴唇,又说:“哥……”
路桥:……
他像看一截朽木般看了苏釉一眼,随即慢悠悠地将身体靠在了身后的楼梯扶手上,懒得再继续纠正他的称呼。
事实上,他一向懒得将自己的精力浪费在任何无关人士身上。
“我正要下楼喝杯水。”少年人走近了些说。
“你喝你的,拉我干什么?”路桥淡声说。
“因为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讲。”苏釉说,“今天餐桌上路叔叔说的那些话,你别不高兴,我发誓,我绝不会沾染路家任何产业。”
一顿酒过去,路桥其实早已将餐桌上的那个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而事实上,他也从没将路潍州的话放在心上,更没将苏釉放在眼里。
但听苏釉这样说,他还是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发誓?”
“嗯。”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少年漆黑的眉眼。
他的皮肤在电光下略显苍白,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脆弱与易碎感,路桥第一次意识到,苏釉和他母亲大概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我爸出了意外,我是不会来打扰你们的。”苏釉说着,郑重地抬起手来,三指朝天:“我发誓,来年考大学我一定考得远远的,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出现,我以后也绝对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没有委屈,没有不甘,苏釉安静地看着路桥,一双点漆般的眼睛里坦坦荡荡,坚韧又真诚。
这样的目光加持下,连这种被路桥无数次鉴定为「茶香四溢」的话,仿佛都带上了几分真意。